封汲喃喃道:“可我幼时已得过水痘,想来不会再被传染。”
“水痘不比天花,虽是得过亦有再得的可能。且皇上乃是天下百姓的皇上,做事岂可只顾自己。这宫内如此多人,只消一人染病便有可能祸及全宫。皇上也不为他们考虑吗?”
掷地有声的质问,听得其余诸人皆心肝乱颤。封汲自然也懂,他哥这是在骂说他不顾全大局没有帝王气魄,做事格局小只顾自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这话一下子就戳中了封汲的肺管子,他整个人立马炸了。
“是,我是不比皇兄能力强本事大,文能御九州武能安天下,我不过一介小儿,担不起这天下的重任。早知如此皇兄当初何必让我当这个皇帝,自己坐了岂不痛快!”
“皇帝!”
封瀛还未说话,郑太后已是脸色惨白地上前来拉住了儿子,直接将他拉去了一边。又急急地伸手去捂他的嘴巴,还一个劲儿地向封瀛告罪。
“汲儿年纪还小胡乱说话,王爷且不要与他计较。”
封汲愈发生气,拼命扯开太后的手,冲封瀛吼道:“我确实年纪小,也不适宜当这个皇帝。不如我今日就发一篇罪己诏,将这皇位赠予皇兄如何!”
除开郑太后和两位正在对战的皇子,这殿内其余人已是吓得浑身发软,恨不得立马跪下匍匐在地才好。皇帝刚才那些话听得人人胆战心惊,都怕摄政王一个不痛快今日便索性废帝正立。
反正这天下本就握在他封瀛手中,谁当皇帝不都一样。
这道理虽谁都懂,但真正像小皇帝这么敢说出来的可是没有第二个。封汲吼完之后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连郑太后都满脸绝望地闭上了眼,想着昨夜虽是逃过了三皇子的魔爪,今日只怕要死在六皇子的剑下。
一时间她满心惶恐,差点落下泪来。
本以为封瀛必会勃然大怒,没成想殿下一直安静如昔,仿佛众人都还在等着封汲往下说。
始作俑者看一眼殿下惊惶不安的其他人,又把目光落到了封瀛身上,只看了一眼便气得差点厥过去。
他那向来气势逼人的六哥此刻正冷着一张脸望着自己,见他望过去便淡淡回了两字:“不必。”
那神情仿佛在说,若我真想要这皇位,又何须你来相让。
封汲生气了,当真是气坏了,少年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差点就哭出声来。
皇兄总是这么欺负人,从小到大都一样!
殿内几人争执不下时,阮筝还躺在屋内发着高烧。她整个人晕晕乎乎,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耳边偶尔会传来细小的说话声,却也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只知道过了似乎很长时间,就在她以为自己烧得快要死过去时,突然有阵凉意传来,自额头往下,令她整个人都微颤了几分。
那凉意并不强烈,却在那一刻极好地安抚了她。只是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那感觉撤了下去,一股燥热重新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阮筝不干了,她半梦半醒地哼哼了两声,说话声音极低,一时间站在床边的人都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封瀛看了眼侍候她的宫女,就有一个蒙着面巾的胆大宫女凑近到阮筝嘴边仔细听她说话。过了片刻她才轻声道:“回王爷,阮姑娘说、说她还要。”
话刚出口那宫女自己脸颊先是飞红一片。这话当真叫人难以启齿,也就是阮筝病得人事不醒,不知刚才是摄政王殿下用手抚了她的额头,否则怕是借她十个胆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又悄悄去打量封瀛,只见这个在众人心里从来如神一般存在的人物脸上神情丝毫未动,仿佛根本不曾听到这话。
过了片刻后他开口让人拿来了冰块,搁在阮筝的额头替她冰敷,又吩咐屋内众人收拾妥当,准备将阮筝弄上马车往清漪园出发。
那是京郊的一座皇家园林。太后见他们两兄弟争执不下,便提议将阮筝送去那里养病。
如此也好。
封瀛看了眼床上烧得脸颊绯红的阮筝,眉心一皱转身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