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东坐着不动,“爹爹姆妈,我想得很清楚,这个生意肯定能做成的。”
林父接话就是:“万一做不成呢?”
陈春华:“你和阿香不一样你晓得哇?阿香她不要国家的工作她也饿不死的呀,她现在是什么影响力啊,随便做幅绣品就够吃喝几年不愁的。可你呢,你什么都没有的呀,万一这事做不成,你想过你怎么办没有?想过没有啊?就这样跟你大哥二哥和阿四一样,回家来摆一辈子地摊吗?”
说着语气开始有点急,“没说不让你帮,你大哥二哥还有阿四,是不是还借你钱了?借的也不少吧?可也没有这么个帮法的呀,你这大学白读了晓得哇!”
林建东耐心跟他们解释,“四年里学的知识是我的,涨的见识锻炼出来的能力也是我的,怎么能是白读了呢?就算这事最后真的不成,我也不会饿死的。”
林父盯着他,“你就图个不饿死是哇?你读四年大学,连个工作都没有,你还说不是白读?我出去拿这话去问问别人,看谁会说你这大学不是白读。”
林建东听得明白,在林父和陈春华的认知里,读大学就是吃公家饭,为了给国家做事。没有分配到工作,那这大学就是白读了。他们只看实的,不看虚的。
这道理是掰扯不明白的,没必要往下掰扯,再说那就是吵了。
林父和陈春华看林建东不再说话,两人压一压脾气,然后又端起饭碗吃饭去了。但看着是在吃饭,其实那都跟在发泄似的,把大米饭使劲往嘴里塞。
既然不说了,林建东也没再在桌子上扫他们的兴,起身便回自己屋去了。
林建平和杨慧坐在桌子上始终没有出声说话,等林建东走了,杨慧夹了一块肉放到陈春华碗里,小声说:“姆妈,三哥是个有主意的人,你消消气吧。”
陈春华把她的夹的肉一下塞嘴里,嚼着一大口的饭,含糊着说:“可不是么,从小到大,全家就他最有主意!他爹他三个兄弟加起来都没他有主意!”
看林父和陈春华这气是一时半会消不下去了,杨慧也就没再说话。
林建东回去屋里后一直也没再出来,到晚上快睡的时候,他出来洗漱了一把。然后他也没有再直接回屋,而是敲门进了林父和陈春华的房间。
林父和陈春华正准备关灯睡觉,看到他来了,便又坐起了身子来,两人全都塌着一张脸,陈春华看着他拖长尾声问了一句:“什么事呀?”
林建东在他们床边坐下来,出声说了句:“爹爹姆妈,对不起,你们不要生气了。”
林父和陈春华看着他的侧脸,好片刻也没有说话。然后还是陈春华先开口,看着林建东直接软气问了一句:“老实说吧,你是不是喜欢阿香?”
林建东听到这话,转过头看向林父和陈春华。
林建东没说话,陈春华又说:“那今天咱把话给你说明白,你现在这纯粹属于癞蛤M想吃天鹅肉。阿香现在是什么地位什么身份,她能看上你吗?”
林建东收回目光,低下眉。
陈春华看着他继续说:“从前那时候,咱们还能肖想肖想,我也想过说了阿香给你当媳妇,可你也看到了,哪怕阿香当时没文化,家里也穷得要死,人家也根本看不上咱家。因为这个事,我和她娘胡秀莲到现在也没正经说过话。”
林建东低着眉还是不说话,陈春华则继续说:“后来她离婚了,是不是你回家来跟我们说的,说她连江家那样富裕又人口少的日子都不想过,怎么可能会想过咱们家这样的日子?你也知道她看不上咱们家,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说着语气里有了情绪,“林阿三,你鬼迷心窍你昏头了!早知道你会昏这个头,当初就不该让你和她走这么近!我以为你拿她当妹妹,所以我拿她当闺女呢!”
林建东坐着不动,脸上也没有什么情绪变幻,一直很淡定。
陈春华说着开始吸鼻子,“你这样冲动没脑子,拿工作这么大的事情开玩笑,搞不好你是要倒大霉的你晓得哇?到时候这个刺绣的生意要是做不成,你就是要什么没什么,年龄还这么大了,你连媳妇你都娶不上,你就打一辈子光棍!”
让陈春华说完,林建东没再默声,抬头看向陈春华道:“姆妈,我没有冲动也没有昏头,我一直都很清醒,所有的事情我都想的非常清楚。学校给我分配的工作是到镇上的建设局当办事员,以我们家这样的家庭背景,我在里面熬一辈子,又能有多大的出息呢?又能真的为国家为老百姓做多少事情呢?一辈子一眼就看到头了。”
陈春华又吸一下鼻子,“镇上的建设局还不好?”
林建东轻吸一口气认认真真道:“我是觉得没多大意思,想要干点有挑战且更有意义的事情。人不过就活这一辈子,非得要个安稳的工作,老婆孩子热炕头吗?”
陈春华还是说:“那可不就是么?”
人生在世,可不就是为了这点事情么?
林建东低眉笑一下,又转头看向陈春华,认真道:“可我觉得不是。”
如果没有这样的机会,他没有这样的选择,那他这辈子可能就回到镇上,老老实实在建设局里干一辈子,娶个媳妇生个孩子,简简单单过完下半辈子。
现在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他就不想过这样一眼看到底的人生。
有一件那么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为什么不去做?
感情方面的事他目前没有多想,因为那不是想就能想得明白,想就能想出结果的事情。
林父和陈春华不懂林建东,林建东懂林父和陈春华,所以也知道没办法靠几句话改变他们的思维和思想。非得有一天结果摆在眼前,才能知道谁对谁错。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林父和陈春华也没再和他反复掰扯这个事情。只当好像没有这回事一般,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了除夕,过了春节。
而木已成舟,林建国林建军和林建平更是没有多管这个事情。在他们三兄弟心里,林建东最是有想法有见识有主意,他决定的事,一般来说都不会有错。
林建东在家里过完春节,按照计划好的时间回城里,回去要准备一下第一个门店开业的事情。看起来好像只是开个业,但背后却是有许多的事情要去做。
不知道林父和陈春华目前是什么样的心态,在准备出发去城里前,林建东还是去找了他们。哪怕他们还是不支持他,他也想让他们心里舒服一些。
但到了林父和陈春华面前,话都还没说出两句来,陈春华就拿了个信封出来,直接塞到林建东手里说:“我和你爹这两年种地攒的一些钱,你拿去花。”
林建东忙就往回送,“我不需要钱。”
陈春华硬声道:“怎么不需要?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懂,你们搞的这个事情,一直就在往里面砸钱,干什么都要钱。你现在没工作一分钱不赚,怎么生活?”
林建东直接把信封塞回陈春华的口袋里,“生活费还是有的,这两年我自己一直有在学校摆摊做生意,哪能一点钱都不留在身上?”
陈春华还是要把钱塞给他,“你可别跟我们逞这个强。”
林建东一把捏住他的手腕不让她动,“真没有逞强,在城里有住的地方也有吃饭的地方,你们真的不用担心。只要你们不生气了,我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陈春华看着他的眼睛,又问一遍:“真有钱呀?”
林建东点头,“绝对饿不死的。”
片刻,陈春华松了手腕上的力气,这就没再往他手里送了。
她站在林建东面前深深吸口气,看着林建东又说:“我们见识短,我们是真的不懂,但还是支持你。别的我们就不说了,好好干,说到就要做到,带咱们木湖的绣娘都富起来。”
听完这个话,林建东低眉看着陈春华,眸底忽闪出光来。他不自觉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把陈春华抱怀里,深吸一口气对她说了句:“谢谢姆妈。”
抱完他又要去抱林父,结果林父一把推开他,万分嫌弃道:“怪恶心人的。”
林建东忍不住笑出声来,便没去抱林父。
林父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这会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你们这个店是什么时候开业?到时候我们一家一起过去,人多给你们凑个热闹。”
林建东想一下道:“正月十五,刚好还有十天。”
林父又问:“店面地址呢?”
林建东忙转身找纸和笔,把怎么坐车到苏城,到了苏城又怎么坐公交车到店面,全部都写得非常详细,写完跟林父陈春华说:“让大哥二哥带着你们。”
林父看着地址高冷地“嗯”一声,“知道了,我自己也能找到。”
气氛轻松下来了,陈春华这会又想说点别的了,便看着林建东又说一句:“长大了翅膀变硬了,别的事管不了,你和阿香的事,我们八成更是管不了,那就送你四个字——你好自为之。”
林建东又笑出来,“这是五个字。”
陈春华伸手就捶他,“跟你娘也咬文嚼字!”
林建东被陈春华捶得笑,在陈春华捶尽兴了以后,仍是满脸挂笑道:“那我就先去忙一忙准备开业的事情,你们在家好好照顾自己,等我以后有出息了,带你们享福。”
陈春华直接又白他一眼,“先有出息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