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在高府停下了。
高府的管家看了两人一眼,躬身道:“驸马,公主,请随老奴来。”
高丞相在书房等着她们,李正平正把一份书信递到他面前。
狄笙月看到李正平,眉头皱起。
见到两人前来,高丞相笑了笑,把书信放在一边,说道:“坐吧,还站着做什么。”
两人从善如流地坐下了。
狄笙月的目光一直落在李正平身上。
高丞相见状,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对李正平的事情有所疑虑,所以才请了你们两个前来。”
“如今各方的眼睛都盯在李大人身上,祖父如此行事,不怕他人非议吗?”狄笙月问道。
“现如今朝李正平抛出橄榄枝的,可不是只有我高府一个。”高丞相说道,“一点闲钱,我高府还是有的。”
李正平一出名,众人便将李正平的身世给扒出来了。
难民出身,投靠了京城亲戚,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坐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
正因为遭受过饥饿的苦痛,所以才格外的贪财,觉得手握重财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的人,最好拉拢,只看谁出价高了。
“祖父是明白人,为何在赈灾这件事上如此糊涂?”箫吟雪开口道。
“哦?”高丞相看向箫吟雪,浅笑道,“何为糊涂?”
“大量麸糠混入粮食中,只是治标不治本。”箫吟雪说道,“百姓仍旧饥饿不堪。”
“那公主觉得,应该如何处理呢?”李正平抬起头,看向箫吟雪,眼眸幽深一片,忽然间开口道,“应该拿朝廷供给的那么一点粮食,通过层层剥削,最后只留下一人一口的食粮才接济百姓吗?我如今大部分银两换了麸糠,混入一人一口的口粮,和公主之前所想,有何区别,我甚至还能让百姓吃到的更多。”
箫吟雪顿时语塞。
“郡主入朝已经有段时间了,难道对官员之间的层层剥削不曾了解吗?”李正平看向狄笙月,问道,“王大人的例子郡主难道没看到,若是赈灾的粮食足够,百姓为何会暴动?”
“所以你才特意换成了麸糠?”狄笙月问道。
“是。”李正平点了点头,说道,“不论是银钱还是粮食,只要路过各县的关卡,必然会被收取一部分,到最后留给百姓的能有多少。只有这种牲畜吃的麸糠,各县的官员才不会有兴趣。我只要稍微付一点过路费,就能被安然放行,这是能保证粮食最大限度到百姓手中的最好办法。”
李正平看向箫吟雪,神情严肃:“微臣知道公主建温泉庄子,揽下骂名是为了拯救沧州的百姓。微臣敬服公主。只是公主的做法只救得了沧州的百姓而已,那其他州县的百姓呢?没有足够的粮食,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吗?公主,不是让一个城的百姓吃饱穿暖才叫赈灾,而且让所有百姓能够苟延残喘,这才是赈灾。”
“微臣经历过饥荒。”李正平闭了闭眼,掩去了眼底的痛楚,说道,“微臣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饿到极点,只要能活下去,抛妻弃子,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多残忍的事情,大家都做得出来。现如今不过是些牲畜吃的东西罢了。”
李正平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捶在了箫吟雪的心口处。
“何必说这些骇人听闻的话来。”狄笙月沉着脸,将箫吟雪搂在怀中,抚着她的肩膀,一点点抚平她的颤抖。
李正平说到一半的时候,她便知道接下去的话了。
她征战沙场,残忍的事情也见过不少,听了并不觉得什么。
只是箫吟雪自小在深宫长大,从未经历过这些,她原以为高丞相会阻止李正平的。
“吟雪,此事若是换你,你当如何?”高丞相今日不知为何,言语格外的犀利,直直逼问箫吟雪。
狄笙月眸色微暗,就要挡在箫吟雪身前。
箫吟雪轻按狄笙月的肩膀,摇了摇头。
她重新抬起头,看向高丞相,说道:“首先,开仓赈灾,将国库大半的银子拿去救济百姓。百姓乃是立国的根本,不救助百姓,一国如何而立?其二,减免赋税。”
箫吟雪话音刚落,狄笙月便接上了她的话,继续说道:“其三,取他国之长,补箫国之短。魏国的暖室,南国的立井水车,北国的曲辕犁。在春夏时节召集百姓,有偿劳动。”
“回答的不错,只是我问的是吟雪。”高丞相点了点头,显然是对狄笙月的回答更为满意。
“我既然是公主的夫婿,我的回答,自然也是公主的回答。”狄笙月勾了勾唇,说道,“祖父今日问了这么多朝政的事情,莫非是有让公主争一争的意思?”
“三皇子肤浅张狂,四皇子刚愎自用,你认为现如今还有谁更适合这个位置?”高丞相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用幽深的眼眸看着狄笙月。
狄笙月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她将一张药方递给高丞相,说道:“祖父麾下能人众多,可否请人看一看这个方子?”
高丞相伸手接过方子,扫了一眼,说道:“我会让人好好琢磨的。”
“那就麻烦祖父了。”狄笙月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和公主就先回府了。”
高丞相点了点头。
两人离府以后,高丞相看着门口的位置,摇了摇头,说道:“到底是太过妇人之仁了。开放国库,那军营物资又该怎么办?箫国要用到钱的地方,可不是只有这一处。”
“长公主毕竟是女子,心肠柔软。又不通朝政,能说出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李正平说道。
“仅仅是不错,怎么足够。箫国的国君,不是儿戏。”高丞相闭了闭眼,轻叹一声,说道,“只是可惜了狄笙月。此等头脑,若是没有入赘就好了。这样的人才,一旦心有反意,就留不得了。”
“丞相的意思是?”
高丞相没有说话,只是将方子放在烛火上,轻轻点燃了。
火光映照下,他的眼眸似有一团火光。
马车在高府外头等着。
狄笙月原想托着箫吟雪先上马车的,箫吟雪却后退了一步,说道:“笙月,先上去吧。我方才掉了东西,让幽桃去取了,我拿了就来。”
狄笙月不疑有他,便上了马车。
只是刚一踩上去,便忽然间觉得腰间的衣带忽然间紧了一下,随即又像是被大力拉扯了一下。
衣带忽然间便松开了。
宽松的外衫被箫吟雪那一头一扯,整个滑落,露出了里面薄薄的里衣。
箫吟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入狄笙月的耳中。
狄笙月看了眼掉在地上的衣衫,带子的另一头正系在箫吟雪的腰带上,中间打了一个死结。
她看向箫吟雪,眼底满是宠溺:“公主这又是做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箫吟雪瞪了她一眼,说道,“方才一直在走神,我在你身上做手脚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