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豫和邱秋赶到现场时,那车主早就没救了。
出事的威尔兄妹刚被星督局带走,只剩一片狼藉的街道和久久不肯散去的围观群众。
“是他啊。”邱秋望着远去的车辆,出神道:“昨天就是他请我和蒋却吃饭的。”
“这么巧?”钟豫皱眉。
邱秋倒没想那么多。他对这个人没什么感觉,更不认识死掉的车主,因此显得兴趣缺缺。
“回去吧。”半晌,钟豫拍拍邱秋肩膀。他脑袋上扣了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眉目藏在阴影里。
邱秋顺势跟着他转身,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钟豫虽然这么说,语调倒并不焦虑:“但首都这么多人,哪轮的上我们操心……我们只是来领奖加团建的。”
邱秋十分赞同这个回答,愉快点头,并向某间松饼店走去。
钟豫一语中的。
不过数小时,事情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发酵开来。
先是事故完整视频被匿名投放在社交网络上。
视频屡屡被删,又无数次被秘密传播,青年威尔拦下高速行驶的车辆,乃至一拳砸向车主的血腥镜头连个马赛克都没打,活生生上演在联盟无数普通人面前。
像巨石落入池塘,击起千层浪。
[太可怕了,这样的能力,谁能拦下他?]
[这可是首都星的大街上……]
[我操,这也行?真就飞来横祸?我老老实实开个车招谁惹谁了?真尼玛恐怖]
[很久以前我就觉得改造人很恐怖,只要他想,随时能把你脑袋拧下来!普通人上街别说带枪了,就是带把刀带个防身棍还要被检查呢,这些人就相当于随身带了个军火库……不,军火库都说少了吧,联盟说是十台顶级战舰的战斗力?]
[为什么放他们出来乱跑?]
[绝了,你们小点声儿行不行,虽然是匿名板块,但后台什么都能看到,想坐牢不要带着板块一起炸掉好吗?也不看看现在谁当权?]
[谁当权?楼上笑死我了,还谁当权,当然是人当权!联盟才几个改造人?大区管理员才几个位置?星督局局长和几位老将军可都是普通人,被害妄想别太严重]
[……某些自我感觉良好的傻逼还美滋滋呢,按现在这个发展速度……]
恐慌蔓延之余,反对方情绪也开始反弹。
这件事不是没有前因,视频里也记录得清清楚楚。当事青年不过是想送妹妹去医院,可周围人的态度太让人寒心了,看他就像洪水猛兽一样。
如果一开始就热心帮他,他怎么会抢车?如果车主态度好点,他又怎么会杀人?
特种战士明明是为了保护普通人类而存在,你们曾经的感激和尊敬去哪儿了?
他们就没有人权了吗?
网络上一片乌烟瘴气,现实里也好不到哪儿去。
各大区频频发生冲突事件,以前不被人关注的矛盾全被翻到台面上。连着两天,首都星各类娱乐设施的客流量少了三成,中心路段都不堵车了。
第二天,文劲和桃桃拎着大包小包回宾馆,不但没有购物归来的兴奋,反而显得忧心忡忡。
“星督局怎么说?”文劲把袋子往沙发上一扔,直接坐上去:“不会就发一个不痛不痒的声明吧?这铁定有问题啊。”
钟豫唔了声,一颗瓜子剥得心不在焉:“是啊,你都看出来了,别人能不知道吗。”
“……”文劲深呼吸,忍了半天:“那怎么办!?这都多久了!?先有敛财的组织跟杀手扯上关系,还能弄到军方的违禁品!后有人做非法改造实验,那些阻断剂的来源到现在都没查出来,这里头水有多深!?那叫庞赢的小孩儿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文劲一口气吼完,饱满的胸口剧烈起伏几下,袖子被身边的人扯了扯。
“?”她回头。
桃桃跷着二郎腿:“瓶盖帮我拧一下,我指甲没干。”
“哦。”文劲一甩马尾,傻愣愣地给人拧了瓶盖,回头再次拍桌,把钟豫的瓜子都震掉了一颗:“说话啊!”
邱秋同情地看了他的监护人一眼。
“啧,”钟豫随手把瓜子壳当暗器,砸了文劲一脑门,拍拍手:“我说了,你都能看出来的事,别人能看不出来?星督局多少能人,谁不比你聪明,肯定在处理了。”
“那怎么到现在没动静?”文劲明显有点焦虑。
“你也说了,水深啊。”钟豫道。
屋里一时静下来,店主们都不在,只有一个蒋却靠在墙角,一声不吭装壁画。鉴于他爸是危燕管理办骨干,也就算半个内部人员,没人赶他走。
钟豫又倒了点瓜子,继续说:“一个恐怖组织,想生存下去,钱和人都不能少。钱,你也看到了,只是一个梦鲤乡就能赚那么多,换个地方换个名字,类似的店有多少,你根本不知道。人,也好培养,打着俱乐部的旗号忽悠独身一人的小朋友,谁不喜欢生活无忧前途光明?”
文劲皱着眉,手里的瓶盖被捏得变了形。
“有了钱和人,组织就能存在。但想要更进一步,还要权和势。”钟豫又道。
“假定这个恐怖组织存在,暂时叫它叉组织吧。叉叉跑到我们那儿,刚落地,就被我们打断了腿。但在别的大区可不一定。”钟豫看了眼文劲,神情淡淡:“没有管理者的默许,他们从最初就无从发展,走到今天这一步,大概率得到了不少权力者的支持。”
文劲愣住:“你是说,管理员……”
钟豫笑了笑:“这就到了最后一步——势。他们要做什么,也许很快就清楚了。”
——
王庭中,叶文聿站在养有红鲤鱼的水池边,正和鹰王面对面交谈。
水池上方,驾着一座联盟全星域沙盘投影,其上散布着关于冲突事件的最新数据统计。
沙盘上的数据图仍在实时更新,不断起伏。一些突出的、传播力广的言辞被标红,时而在空气中显现,复又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