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治安管理所内,狭小隔间昏暗寂静。
肖炀静静坐在单人床边。
胡子又有几天没刮,显得凌乱又颓废,让他不再像一名意气风发的年轻学生。但他确实已经没有心情再打理自己。
自突然被抓,关进独立于大区的治安管理所,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他接收不到任何外界信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每天脑补事情最坏的结果。
但令他抓狂的是,他只隐隐感觉肖家参与了某些事情,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又会有多严重。
家人也被抓起来了吗?
自己又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会坐牢吗?
肖炀浑浑噩噩地盯着床柱金属上一道划痕,一直看到走廊外灯光偏移,他才被一串脚步惊醒。
来人穿着星督局行政人员的制服,表情不近人情。
他示意工作人员将隔间门打开,而后视线扫过已经放凉却没有动过的饭菜,垂眸对肖炀说:“跟我来。”
审讯室四面没有窗户,椅子也很膈人。
换了一个月前,肖炀恐怕要大吵大闹起来,但被冷处理了整整一个月之久,他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已经学会了隐忍。
“肖炀。”制服男在对面落座,手横向一摆,投影亮出一排文件,悬在半空:“男,十九岁,父亲肖遨,母亲岑霜。”
肖炀默然,听制服男把他从小到大的生平念了一遍,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
默了,制服男收起文件,说道:“你知道你父母、以及你首都星的本家都做了什么吗?”
肖扬终于给了一点反应。
他缓缓抬头,眼睛干涩:“他们……怎么样了。”
制服男并不回答,而是低头做了一番记录:“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
肖炀摇头。
“好,我信你。”制服男唰唰写了一行字,把文件翻转,向对面一推:“签字。”
肖炀愣神,不解地看看文件,又认真地看了眼制服男。
“你父母交代了很多,同时力保你,声称你不知情,并且拿出了相当多的证据。”制服男指尖轻点桌面:“不过最重要的证据,还是你给钟少将发的信息记录。”
肖炀喉结动了动,涩声道“……我什么时候……”
“哦,是给邱秋发的。不过也差不多,你干了件聪明事。”制服男终于挑眉一笑:“大义灭亲,嗯哼?”
肖炀在圣诞节那天顿邱秋无果后,确实找邱秋的同学要了终端号,思索再三发了条消息,约他见面,说有要事商量。
当时邱秋忙着躲钟豫,又找钟豫,完全忘了肖炀还可怜巴巴地等他回信。后来看到时已经晚了,肖家协助神秘组织攻打梦鲤乡已成事实,没得洗。
但肖炀这条消息侧面自证了清白,也表达了一心向“正道”的伟大志向。邱秋和钟豫的在调查组面前一致说了肖炀好话。
当然,钟豫的原句是“肖家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兔崽子,吃shi都不敢”。
“经过各方验证,证据为真,按照联盟先行371版治安管理条例,你被无罪释放了。”制服男看着肖炀签下最后一个名字,一抬手把文件收走,冷漠说:“现在你可以走了。”
治安管理所设在一艘独立的舰船上,舰船将肖炀送回危燕区星港便再次驶离。
时隔一个月,肖炀终于重又脚踏实地,一时间脚步发飘。
他的个人资产暂时被冻结,车也不能开,便乘了公共交通到某站,又走了一小时回到肖家宅院。
然后他久久都没踏进去。
雕花铁门贴着封条,里面没有一点人声,更别说光亮。
不过是一个月没打扫,院落竟然看起来有些颓败——满地黄叶厚厚一层,像是从来没有过那些岁月静好。
肖炀的手在门上停了半天,终于没有推开。
他转而找了家通宵营业的快餐店,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点开终端看新闻。
一个月前,首都星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不明身份的歹徒偷渡星港,袭击星督局,全城响起最高级橙色警报,甚至出动了一级防卫部队。
当日,数百艘战舰盘旋在天空,让七十多年没有受过袭击的首都星居民异常惶恐,局部甚至发生了小型动乱。
事后,联盟虽然宣布已经抓到歹徒,却因不肯公布案件细节,受到民众质疑。
大家随手拍的小视频满天飞,被删一条发一条,画面里橙光铺天盖地,像满城大火,着实恐怖。
直到现在,讨论的热潮都迟迟不退。
相比之下,危燕区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无论肖炀用什么关键词搜索,都没有讨论度高的主题出现,最多有几个人提到,路过梦鲤乡时发现门锁了,整个儿空了,之前还有人在的。
肖炀麻木地关了终端,像是做了一场迟迟醒不过来的噩梦。
翌日,他回到学校,才发现噩梦离结束还很遥远。
一个月不见,同学们别的不清楚,却知道肖家全家“犯事儿进去了”。肖炀这个儿子虽然被放出来了,但到底无辜不无辜,谁也说不清,抱着明哲保身的态度,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开他。
肖炀受了一上午的异样目光,没能和任何人说上话。
课间上厕所时,他听到外间同学议论,说他“以前就是仗着家里有钱才显得很厉害,要是我有台好战舰”云云。
以往这类酸话他不是没听过,但那些人说话时远不像现在这样底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