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笼灯就月,华灯装点整个了京城,尤其秋府上下红灯笼璀璨通明,为本繁华的京城更加增添了一分流光溢彩,硕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璀璨升起,绽开了一幅绝美之花,这一刻令星月失色。
红烛摇曳在贴满囍字的窗户上映出跃动的人影,满室红帐,衬得月冠仪的嫁衣美轮美奂,绣着的金丝软烟罗也仿佛盈动着流金,唯有露出的指尖小段肌肤,手腕上还带着一对红珊瑚滴翠玉镯,艳如滴血的红珊瑚显得他的手腕白皙如玉,皎洁如月,紧紧的搅着腰间玉带,透露出盖头下那人此刻的呼之欲出的紧张。
秋姝之缓缓走进,挑起绣着龙凤呈祥四角坠着东海明珠的红盖头,霎时如遮蔽皓月的彩云散开,露出绝美风华。
如瀑布般浓稠的长发挽成一个发髻,其余青丝轻垂在身后,束起的长发用鎏金缠枝点缀红翡翠莲花发冠,红翡翠周围以镂金菱花为衬,精致繁复的发冠令此刻的月冠仪比起平日少了一分清冷绝俗,平时几乎不施粉黛的月冠仪也在这一日略施薄妆,尤其是眼尾一道上挑的红,更增添了一分出嫁人夫的妩媚韵致。
见秋姝之久未说话,月冠仪还以为是自己今日的装扮不讨她的欢心,十指紧紧纠缠绞着,低垂的鸦睫紧张不安的颤了颤,指尖更是苍白无色。
“秋娘、”凤眸明润在摇动的红烛下跃动一丝忐忑,他抬起头,飞快的看了一眼秋姝之的表情。
还好,不是讨厌。
秋姝之瞧着向来冷静自持的长皇子殿下,今夜紧张忐忑的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便觉得心中咕咚咕咚软的不行。
“月儿今夜真美!”她笑着,故意逗弄他。
月冠仪低着头,贝齿紧咬着下唇,脸上越来越红,跟涂了一层茜红色胭脂似的。
秋姝之拿起桌上已经准备好的合卺酒,递到月冠仪面前,低沉的声音暧昧含笑:“喝了合卺酒,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月冠仪羞得耳根红烫几乎融化。
哪里需要喝什么合卺酒,他从十多年前初遇秋娘时,他就是她的人。
他们之间的身份原本天差地别,他卑微低贱到了尘埃里,她却如天上的皓月一般,身边繁星围绕,哪里能注意在沟渠里仰望着月亮的他。
都是他死缠烂打,不要脸的纠缠着秋娘,才有了今日秋娘的垂青。
月冠仪颤抖的接过合卺酒,在秋姝之的注视下缓缓交杯而饮,杯中酒倒影着他此刻的模样,饶是他已经竭力遮掩粉饰,但凤眼中的疯狂热烈的狂喜还是无法抑制的汹涌而出。
喝了这杯酒,他就是秋娘名正言顺的男人,他是她明媒正娶的正夫,即使将来垂垂老矣,能与秋娘生同衾死同穴的人只有他一个。
生同衾死同穴,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他仰起头,微带辛辣的合卺酒缓缓流入喉咙,刺激的烈性让本就沉浸在幻想中的他紧缩着喉舌,辛辣的酒气顿时上涌,他捂着嘴剧烈的咳嗽着,另一只手撑在床边。
“可是呛到嗓子了?”秋姝之轻抚着他不停咳嗽的后背。
“没有!”
大喜的日子岂能因为他呛了喉咙而让秋娘担心,他连忙否认道,只是声音被酒气熏染的有些模糊,被酒精灌得沙哑的嗓音像兔尾毛草。
忽然他觉得自己撑在床边的手心被什么东西膈着似的,拿起来一看,是一颗红枣。
月冠仪微微侧头,他们的喜床之上洒满了花生莲子红枣桂圆,取谐音‘早生贵子’之意,
秋姝之拿过他手里的红枣,笑道:“早说让那些伺候的人少洒一些,晚上睡觉膈着你,他们非是不听,把床上塞得满满当当的,晚上可怎么睡人,要不我把这些撤下来些?”
“不用了。”月冠仪一把拉住她的手,光滑细腻的肌肤被握在他的手心里,他耳根微红着:“不用撤下,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不光不用撤,他恨不得撒的越多越好。
早生贵子!
月冠仪心中因为这个取巧的谐音而激动万分,他可不是要早生贵子吗,早点怀上秋娘的孩子,给秋娘传宗接代,博得秋娘的怜惜和疼爱。
秋娘对自己的喜欢不过是一时的欢喜,只有他生下与秋娘骨肉相连的孩子,还能够真正的得到秋娘的重视。
若是能有幸多生几个女儿,将来就是有其他莺莺燕燕,秋娘的心也一定会在他身上流连几分。想到将来自己和秋娘身边有数不清的儿女承欢膝下的场景,月冠仪便傻傻的笑着。
“在想什么呢?这么开心?”秋姝之微微偏头笑道。
红烛光影映在她线条柔美的侧颜上,清浅的眸光也有了丝丝缕缕石榴酒般的绯色暖意。薄唇弧度微微上扬勾起,温柔的像被揉碎了、搅乱了春日池水,溶溶漾漾吹皱一池涟漪,旖旎情起。
月冠仪险些看得痴了,用牙根狠狠咬着舌尖才勉强回过神来,今日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他是新夫应该由他伺候秋娘的不止今日,他想往后的日日夜夜都伺候秋娘。
想到接下来要进行的事,一股不受控制的酥麻感就从脚尖一路传到尾椎骨,丝丝凉凉攥着他的心脏,呼吸都几乎停止喘不过气来。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又似装着胆子,主动握上了秋姝之的双手。
微凉的十指触及秋姝之温暖的双手时,就像一块冰丢到了火炉盆子里,瞬间软化成了一滩水又被她眼中的暖意蒸发,成了一缕透明的水汽,软的不像话。
可越是尝到被温暖呵护的滋味,便越是想得寸进尺再贴的更近些,恨不得就在她身婉转伺候,感恩着她所赐的恩泽。
“秋娘、”他的语气紧张地近乎战栗,却因着过分暧昧和熏人醉的红烛而衬得有几分媚意,这样的媚意从月冠仪的口中说出,就像高岭之花被拉下神坛:“秋娘、我、侍身伺候您更衣吧。”
说完,月冠仪伸出手试图去解她腰带上的系带,但他太紧张,心脏扑通扑通狂乱汹涌的跳动着,往日灵活的手指也像不听使唤似的,一个系带怎么解都解不开,反而还越系越紧打成了一个死结。
月冠仪的头低得几乎要埋到胸口上,不敢抬头看秋姝之的脸色。
秋姝之低低的笑了一声,反握住他的手,轻道:“就这么心急?”
“侍身、侍身、”月冠仪耳根红得滴血,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懊恼不已,他一心只想伺候好秋娘,却忘了大喜的日子,新夫应该矜持,由妻主引导床事。
自己刚才的样子,哪有一点出身皇家的矜贵皇子模样,倒像个勾栏里调养出来的小倌,急不可耐的想攀附女人。
月冠仪满心懊悔,紧咬着下唇近乎失了血色,秋娘也是这样看他的吧。否则也不会说他心急,一个男儿家怎么能做出他刚才那样的举动。
他几乎不敢抬头去看秋姝之的眼睛,生怕看到她眼里又一丝一毫的不悦的情绪,可越是害怕,他心中对自己就越是轻贱鄙夷。
为什么自己已经离开勾栏十几年,见到秋娘便像个摇尾乞怜的贱奴,礼义廉耻什么都不顾,只想用最卑贱的姿态,奴颜婢膝跪在她的脚下哭着求着她赏赐怜惜。
下贱!下贱!月冠仪恨不得拔下头上的金簪在心口上狠狠的戳两簪子。
“又在胡思乱想了?”秋姝之挑起他的下巴,迫使着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一双潋滟含光的凤眸,里面闪烁莹莹点点的星光,眼尾一道红,春水映桃花般晕染开,水波更是漫漫含情,只是眼中一点委屈的红色让她心揪。
他果然又在胡思乱想折磨自己。
秋姝之没多说什么,反正是洞房花烛之夜,她直接倾身上前,一手拉着他的衣领,一手拦住他的后脑,纤纤十指插进他的发丝,唇舌温柔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