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平当选的这处地略有些偏僻,因一房子,面前就陷入一片昏暗。
不用闭眼睛,他们都感觉自己像是沉睡在土地里。
因为到处都弥漫着泥土的气息以及腐烂的,犹如铁锈一般的味道。
阮秋平不由得抓紧了郁桓的手。
“凡间已经成这样了吗?”郁桓环顾周,表情略有些茫然。
阮秋平小声说:“现在是他们休息的间,过一会儿就会好些。”
随着六声钟声响起,地下的灯接连亮了起来,人们开始起床工作,小贩摊,工厂开工,倒是终有了一些“繁华”的模样。
阮秋平和郁桓换上了这里人流行穿的荧光服,也尝了这里人常用的营养剂,去了仿古的地上影院,也逛了有着各种稀奇玩意儿的小摊小市。
虽然与原的科技感都市相比,这里的界不免让人觉得遗憾,可到底还是新奇感暂且占了上风,近一整天玩儿下来,两个神仙一点儿都没感觉到疲倦,倒是越来越觉得有兴致。
“阮阮,我们去地上看看吧。”郁桓提议道。
阮秋平本就对郁桓有求必应,再加上他自己也对地上的状况有些好奇,就用法术直接带着郁桓来到了地上。
瞬间,一股难闻的气息立刻扑面而来,阮秋平慌忙用法术为两人屏了息,才勉强缓过劲儿来。
环顾周,这里所有地都变得灰蒙蒙的,天空是灰的,土地是灰的。坍塌的大楼也是灰的。
看起来让人情十分沉闷。
“这地上还不如地下有生气。”郁桓声音略有些失落。
阮秋平叹了气,忽然,他想到了什,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一脸兴奋地对郁桓说:“郁桓,要不要去我们曾经的那家看看?”
郁桓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所料,曾经的别墅已然成了一片废墟,只有熟悉的砖瓦旁,还屹立不倒着半面墙壁。
阮秋平拿起一块儿砖瓦发呆,郁桓却忽然笑着牵上他的手:“阮阮,借我些法术。”
阮秋平转头看他:“怎借啊?”
郁桓阮秋平的手牵得更紧了些,耐指导道:“闭上眼睛,灵力从内丹催发,然后通过我们接触的皮肤传给我,不用太多。”
“好。”阮秋平闭上眼睛,便吻上了郁桓的嘴唇。
郁桓怔了一下,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拥住他,缠绵地回吻了上去。
传输完灵力,郁桓还没问,阮秋平便眉头一挑,十分有理有据地开辩解道:“不是我故意要占你便宜,是话本上那些妖精们吸灵力都是这样吸的,有的……还更过分呢!”
郁桓失笑,抵上阮秋平的额头:“谢谢阮阮,还让为夫有生之年做了回妖精。不过待会儿还要麻烦阮阮告诉我,别的妖精吸灵力,都是怎样的过分法?”
阮秋平耳朵蓦地烧了起来,他轻咳一声,推开郁桓:“……咳咳,你要灵力干嘛呢?”
“阮阮马上就知道了。”
郁桓说完,便闭上眼睛,伸手碰上那半面未倒塌的墙。
转瞬之间,飞尘扬起,废墟中的土块儿像长脚一样跳到断墙上,碎石一寸寸清理,砖瓦一片片垒起。
是墙壁,然后是大。
阮秋平和郁桓走进大,布满鹅卵石的土地便自脚下铺起,鹅卵石的尽头,他们曾经的家也平地而起。
走进去,法术一寸寸复原了曾经的玻璃窗,曾经的矮座椅,连墙上的装饰,旋转的楼梯,都与原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阮秋平忍不住惊叹了声。
郁桓拿抽屉里的音乐盒,略有些遗憾:“只是做不吃食。”
“这样已经足够了!”阮秋平笑着扑到沙发上,“反正我们又不需要吃东西。”
郁桓拧发条,音乐盒发清脆好听的声音。
郁桓看着阮秋平,指尖轻轻地碰到他的脸颊上,他眼睛很亮,扬起很珍视一般的笑容:“阮阮,一想到能在这里和你呆一整年,我就感觉像是做梦一样。”
阮秋平握住他的手,眼睛里洒满阳光一样璀璨的笑意:“我才是像梦一样,我比你更想你。”
郁桓没幼稚地与他争执这些,只是凑过去,很轻很轻地笑着吻他。
别墅里的一切都与曾经一模一样,只是当他们转头看向屋外,才发现刚刚用法术做成的花木又很快被空气污染破坏,阮秋平只好用整个透罩子,这处罩了起来,再里面的毒气排了去,新种满了花木,艳红的蔷薇花在墙壁上蔓延绽放,灰墙红花,几相映衬,颇具美感。
只是美则美矣,却缺了点人气。
阮秋平指尖拂过蔷薇花,转头对郁桓说:“我们的家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了,那我们还要在地下找房子吗?”
郁桓回想了一下地下那种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开道:“既然这处修缮好了,那我们平日便在这里住着吧,若是觉得无聊了,也可以去地下。”
“那我们过两天再回地下吧,我想在这里住上一段间。”阮秋平道。
“都好,我们有一整年呢。”
“对啊,我们有一整年呢。”阮秋平仰头看着郁桓,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太好了!”
郁桓伸手阮秋平圈到怀里:“只是这里没有什好吃的,地下也只有营养剂,怕是苦了阮阮的嘴巴。”
“我又不是辰海,才不在意这些吃的,不过年我们下来的候,可以带一些种子,那样的话,就可以自己做菜了。”阮秋平说,“再过两年也可以把逢逢接过来,我能感觉到逢逢也特别想你,不过逢逢过来了,咚咚肯定也要过来……”
阮秋平忍不住掰着指头继续计划道:“你能在这里待上一整年,那我们在这里休息上个两三天,然后再去地下玩,我觉得地下电子书还是挺好用的,你喜欢看书,咱们就去买一个回来……郁桓,你觉得怎样?”
阮秋平抬头一看,却忽然发现郁桓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一些。
阮秋平:“郁桓,怎了?”
郁桓没有说话,却
放开了搂着阮秋平的手。
阮秋平低头牵起郁桓的手一看,脸上顿失了血色。
——郁桓的右手又开始变透了!
“郁……郁桓……”阮秋平仓皇地喊他的字。
郁桓很勉强地扯了一下唇角:“阮阮,看来是不能和你待一整年了。”
阮秋平:“不……不行!这是地上!和天上不一样,你在天上能陪我一天,在地上就应该能陪我一年!”
郁桓用指腹擦过阮秋平的眼角。
他不知道该怎安慰阮秋平,只好紧紧拥抱着他,然后轻轻地亲吻他的额头,亲吻他的眼睛,亲吻他的脸颊。
阮秋平也抱住他,可他双臂抱得越来越紧,怀里却越来越空。
后他睁开眼睛,地上只剩下一捧白骨。
不对,不是这样的,郁桓会能在天上陪他一天,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们来到了地上,郁桓便能陪他一整年。
他们都说好了,在地上住着,在地下玩。
他们都说好了,来年还要带种子来种蔬果。
这才过了不到一天,郁桓怎就走了呢?
阮秋平那白骨捧起来,却忍不住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隔多年。
阮秋平终知道了,那天在公交车上,得知自己因为睡觉与他错过了八个小五十分钟的小郁桓的情。
他知道了当的小郁桓是怎样的失落,是怎样的委屈,感受到了千倍万倍地痛彻扉。
郁桓身体消散之后,其实意识还未完全散去,他能看到阮秋平蹲下身子去捡他的指骨,他能看到阮秋平捧起那些指骨,失声痛哭。
郁桓拼尽全力带自己周身的气息,朝着阮秋平移去。
想给他一个拥抱。
他用力地朝着阮秋平移去,像一只搁浅的鱼用肚皮磨着沙地,像一个被砍去了肢的人被扔进海里,他用尽自己的所有力量,对抗着要把他吹散的空气。
后的后,他终附着在了阮秋平的脊背。
在被风吹散之前,在意识消沉之前,他终给了阮秋平一个无声无息地拥抱。
阮秋平回天上后偷喝了阮盛丰三坛子酒,然后趁酒劲做了件傻事。
他买了神兽用的沉睡丸。
他听说这丹药十分凶残,若是神仙用了,一粒便能睡半年。
他伸着指头数了数,醉醺醺地笑着说:这好呀!两粒下去,一觉醒来便能看见郁桓了。
然后他便直接给自己服了两粒。
这药倒是准,一觉醒来,直接到了春节的前三天。
阮秋平喜滋滋地等了三天,便等来了郁桓。
只是郁桓从药仙那里知道了这件事,便对阮秋平生了好大的气。
郁桓很少生气,郁桓上次生这大的气,还是在断擎山上,听见他同月老说了那些混账话。
因阮秋平被吓得不轻,郁桓给他灌补药,他一声苦都不敢叫,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即便这样,郁桓还不消气,几乎是提着他的耳朵骂他:“阮秋平!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事情的严性?药丸是降伏凶兽用的,不是给你用的!你不想等我,想直接睡过去,那你活着是为了什?你活着就是为了等我吗,我不在你就不用活了是吗?便想直接睡过去了是吗?你去年吃了两颗,直接睡了一年,那你年还吃吗?后年还吃吗?我若是一百年不彻底恢复,你便要给自己喂上两百颗吗?你是觉得神仙活得太久,太无聊了,想早点死是吗?!”
阮秋平裹着被子蜷在床角连连向他道歉。
什我当是醉了我糊涂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这种话连连说了几遍,都不见郁桓脸色好转。
为了“功补过”,他又赶紧端起桌上的另一碗补药,捏着鼻子喝了下去,喝完后,他扯了扯郁桓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郁桓,这药真的好苦啊,有没有糖啊?”
郁桓冷着脸说:“没有。”
阮秋平凑过去在郁桓嘴上飞快啄了一下,笑嘻嘻地说:“没有糖,那亲亲也是可以的。”
郁桓:“阮秋平!”
……你严肃一点!我正在和你生气!
阮秋平躺回床上眨了眨眼:“郁桓,我好冷,是那补药的副作用还是沉睡丸的后遗症啊。郁桓,你进来帮我暖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