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一直放在剑柄上,整个人也像一柄利剑,带着寒意。
街上的路上瞧见她都忍不住退后几步,眼神有些惊恐。
归烟嘴角翘起,感情自己是引起恐慌了是吧。
突然,归烟看见了一个泥人小摊,摊主是个年轻人,旁边坐着他的父亲——一个白发苍苍眼神已经有些浑浊的老头子。
儿子看到归烟往他这个方向而来,显然吓了一条,眼神有些惊恐。
旁边的老人好像智力出了些问题,看着归烟咧嘴笑开。
归烟心中一暖。
对这座城的记忆还是非常美好的,归烟可以察觉到,这具身体对这座城的依恋,从幼时到少时,漫长而短暂的时光。
在没有认识顾月白之前,夏清烟过得真的非常快乐。
可惜当年,一眼缘起,一念缘灭。
“我要两个泥人。”归烟说着,从腰间拿出了一粒金豆子递过去。
儿子捂着老师傅咧开的嘴,看着归烟眼神惊疑不定。
到最后,他对金钱的渴望还是超过了心中的恐惧。
他接过豆子,“您想要什么样的?”语气诚惶诚恐。
归烟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旁边的老师傅却已经动起手来,儿子瞪大眼睛,正准备阻拦,归烟却突然伸出胳膊将他拦住。
老师傅动作熟练,速度飞快,一个泥人很快在他手上成型。
那是一个穿着青萝纱裙的女童,大大眼睛含笑,十分机灵的模样。
瞧神态模样,正是小时候的夏清烟。
他将这个泥人递给归烟,归烟伸手接过。
然后他继续动手做第二个。
幕篱下归烟眼神微微凝住,觉得喉咙有些发涩发紧。
老师傅这次手下的是一个儒雅端方的中年人形象,他一身青衣,下巴上蓄着不长不短的胡子,他一手摸着自己的胡子,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神柔和,还带着淡淡的宠溺。
归烟眼睛发疼,眼眶红了起来。
归烟知道这是谁,这是夏尚书,夏清烟的父亲。
记忆里面有这一幕,年幼的夏清烟调皮捣蛋,拿一把大剪子剪掉了父亲蓄起的美髯,然后偷笑着飞快跑掉。
夏大人从房间里追出来,满脸无奈地看着她在杏花树下开心地笑。
即使后面上了朝堂受到他人嘲笑,他都没有再责怪过她。
她看着老师傅手下的动作,一个人像缓缓呈现出来,逐渐立体,连衣服上的褶皱都缓缓重现。
老师傅咧着嘴将这个泥人递给归烟,归烟伸出手,手指微微一颤。
抬头再看老师傅的时候,归烟看见,他浑浊的眼底竟然有着微微慈爱。
归烟扯开嘴角,眼泪却猝不及防落了下来,她接过泥人,转身就走,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归烟拿着泥人,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了,没有了喧闹的街道,周边环境陡然安静下来。
路上偶尔几个行人都步伐匆匆,往远处走去。
归烟将泥人伸进幕篱里面挡雨,那人的眼神微笑一点一滴全部清晰。
自从上次在魔鬼城小巷中因为顾月白搞得那一遭,夏清烟意识彻底散去,但是这具身体里的感情却仿佛可以和归烟共通了。
记忆在不知不觉的复原,连带着那些爱过恨过的感情。
归烟突然有些迷茫,她真的还是她吗?
或者,她真的还只是她吗?
恍然回神之间,归烟已经走到一座破败的府宅面前。
门口两个石狮子一个碎成两段摔倒在地,一个身上有着好几道沟壑——那是剑和刀曾经在它身上划过的痕迹。
透过大开掉漆的木门看进去,里面杂草丛生,枯黄的落叶铺了满地,在秋日的细雨下更显得荒凉。
归烟走进去,在门口面找到了一方破旧满是灰尘的牌匾,上面的金漆已经掉了,只有上面两个墨色的大字——夏府。
她将两个泥人插在腰带上,拿起来拿方牌匾,伸手缓缓拭去上面的灰尘。
突然,咧嘴一笑,眼中却含泪。
真是操蛋!
归烟在心中暗骂一声,她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
都怪夏清烟,人走了还不消停。
可是手上动作却没有停,甚至更加柔和了。
将牌匾擦拭干净,归烟将它靠在墙边,墙面也变成了灰白,墙根处多是些乱草,归烟顺着墙一直走,一路上还发现了好几个靠墙的蚂蚁窝。
然后归烟进了一个庭院,看到一棵枯死的歪脖子杏花树,横出来的一根枝干上,有着两根腐烂断裂的粗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