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烟手中还有一片树叶子,在手心里缓缓被捏成了渣渣。
陆景止没有回头,他微微抬眼看着眼前潜龙殿三个大字的牌匾,嘴角露出一个带着冷嘲的笑来。
燕脂惦记着这边陆景止的是事情,在越帝劝说她回宫以后又忍不住来了一趟。
然后就瞧见陆景止和归烟一前一后正在跪着。
“公主……”身后的丫鬟轻声唤道,却被她一个眼神给打断了。
她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想到陆景止手背上那一道被她打出来的血印,心里面一种酸涩的感觉在缓缓流淌。
暴雨来的猝不及防,雷声轰鸣之间,大雨转瞬就下了起来。
燕脂没有走,她看着雨幕里面被淋得透湿有有些狼狈的两个人,突然冒着大雨跑了出去。
“陆景止,你给我起来。”燕脂跑到陆景止面前,去拉扯他的衣服。
陆景止眼神有些冷淡,发丝被雨水打散,黏在脸上,狼狈之中带着一种赛霜欺雪的高冷。
“公主身份贵重,还是回去吧。”他淡淡道,漆黑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情绪。
没有恨,也没有怨。
燕脂看着这样清冷淡然的他,突然心中生出了些后悔。
明明知道这个人是非池中物,她却偏偏厚着脸皮想成为他的身边人。
明明知道他和越帝之间的关系,却还是沉醉于他的平淡和温柔。
如果不是自己任性,他依然是朝堂之上那个谈笑自若的陆丞相,不会被发配魔鬼城,也不会在大雨中跪着,狼狈又无助。
脸上分不清楚是雨还是泪,燕脂只觉得心痛得厉害。
她想去找越帝,说她不要陆景止了,可是一想到这句话,她就心生委屈,心生难受。
自八岁那年,他把她从河里救起的时候,她便产生了那种朦胧而暧昧的心思,可是眼前这个人便如石头一般,冷血冷心,看不见也不愿意摸得着。
她拉扯着陆景止不住的衣服,归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想到了他身体里原本的毒,想到了他前些日子才中的散尘烟,想到了今日进宫之时的刁难,想到了如今瓢泼的大雨。
她觉得,她可能是忍不住了。
陆景止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被这么欺负呢。
她沉默站起身,上前一步,握着了燕脂拉着陆景止衣服那只手的手腕。
燕脂猝然一惊,察觉到自己被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给冒犯了,即使他是陆景止身边的人。
“放肆!”燕脂另一只手马上就朝归烟脸上甩过去。
归烟自然不会去受她的巴掌,胳膊一动,就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
燕脂心中越发生气,原先的伤心都被这种愤怒给冲淡了几分。
她是天家贵胄,怎么能被如此低贱的人给轻薄。
她两只手腕都被归烟握住,呈一个叉字形挡在胸前。
燕脂又急又怒,旁边小宫女准备冲过去,归烟一个眼神扫过去。
小宫女身子微顿,眼神有些惊恐,刚刚那双含着杀意的眸子,仿佛地狱阎罗,前来索命一般。
燕脂挣扎无果,气冲冲地看向陆景止,“陆景止,管好你自己家的下人!”
“轻薄公主,乃是大罪。”
陆景止抬首凉凉看她一眼,燕脂觉得自己心也凉透。
他说,“公主若是要离开,我的随从自然会松手。”
听到这句话,燕脂猝然笑开,眼神里却带着一股子悲哀,“陆景止,你便如此看不起我吗?”
她悲伤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她情窦初开之时,眼里便只剩了这一个人。
她知道他为她哥办事,知道他过得不好,也曾求过她哥去帮帮她。
可是她还记得越帝当时好笑的眼神,一种轻蔑地好笑。
仿佛她的哀求不过一场闹剧,仿佛他在陆家被人欺负不过是一场戏剧。
台上唱着悲欢离合阴晴圆缺,台下的看戏着带着嘲弄的眼神评头论足,还觉得这场戏不尽人意。
越帝是这么回答她的,他说,“阿脂,陆景止这个人天生反骨,你若不把他踩进泥里,剁断他身上的骨头,他便总有一天会反了你。”
那年越帝三十二岁,过了而立之年,容貌依旧清俊,可是那一双眼,却好像无尽深渊,让人看不出来希望。
那时候的燕脂怕急了,急急忙忙行礼出去,从此之后,尽管越帝对她再好,她都不敢再提陆景止的事情。
而后陆景止进朝堂,掌实权,她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看着他的脸庞从少年的柔和到如今青年的棱角分明。
这个人,她看了这么多年,也爱了那么多年。
可惜了,他对她,从来没有别的心意。
陆景止目光淡淡,在大雨里那双眼睛依旧黑白分明,他一身红衣被雨水打湿,颜色更加艳丽。
他看着燕脂,燕脂突然觉得在他眼中死了,怕也是不错。
可是他却将视线移向了那个束缚住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