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叫唐千秋的女冠微微一愣,再看向云卓双手握剑的姿势,却也不慌,只微微挑眉,疑惑道:“这位道友难道要向我拔剑吗?我们五派三道本就是一起来清理此处的,我不过尽到一份我们太虚道的责任,道友的剑气何来?灵石……又是什么灵石?”
孙甜儿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然会造成这么大的误会。
她有点慌,却到底有急智,说话间,已经压低声音问沈烨道:“沈师兄,事已至此,不然你就开个后门呗,给任务堂多加一个一方土两块中品灵石的任务?”
沈烨啼笑皆非地看她一眼。
若是没有这太虚道的女冠来掺和这一脚的话,误会一场,解释一番也就过去了。
但既然这女冠谈笑间已经展露一番手段本事,还顷刻间便占据了上风,这件事的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昆吾山宗,岂能被人压这一头?
是以沈烨在孙甜儿有些焦急的目光中,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再施施然上前半步,虚虚一礼:“这位道友好生奇怪,如何就觉得我师妹的剑气是冲你去的呢?我们昆吾什么都不过,就是剑修多,清理的时候,自然便也拔剑用剑,驱动剑意,有什么问题吗?”
与此同时,沈烨再暗自向云卓传音道:“灵石的事情是孙甜儿胡说八道,但你不可输阵,依然是两块中品灵石一方土,任务堂出钱。”
云卓反而松了口气,传音回来:“那敢情好,我也担心孙师姐难以负担这么多灵石。”
既然不输阵,便要速战速决,最好让那位太虚道的女冠忘记什么灵不灵石的事情。
那边唐千秋还手捏拂尘,微微愣神。
太虚道人丁并不兴旺,虽然众人都同居于一座太虚三清山上,内部却分明各成一派。
大家脾气都倔得很,哪怕是对经文的几句注释理解不一,便要闹着分出一个新派出来,一人师一人弟子,便可以独开一洞,自起一名,成一派。若是遇见什么情绪更激动些的事情,当场三派变五派的事情更是比比皆是。
如此一来,太虚三清山虽然还是道门圣地,统称为太虚道,但实则其中林林总总,连太虚上人都搞不清此刻的太虚山上有多少派。
各个派别各居一隅,意见相左严重的派别更是几乎老死不相往来。
平日里见到的人太少,自然开口的机会就少之又少,长此以往,太虚道许多人都沉默寡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不用见人便绕道走。
平素里这样自然无妨,但到了五派三道的盛会时,其中弊端便大大显露了出来。比如上一次秘境,就很难选人,几个分明总共也只有三四个人的小派彼此不服,竟然差点为了一个名额打起来。
――仔细询问时,几个小派其实谁也并不多么稀罕那个名额,也并不多么想去那个秘境,其实只是不服其他派去罢了。
再比如这一次,要从这么多寡言不善社交的人中,矮子里面拔高个地挖出几个话多又巧言善辩的,实在是……难啊。
是以在太虚道中,唐千秋虽然完全可以算是话最多,最没有社交障碍的那种,但对上其他门派的时候,还是有点不够看。
更何况,她的对手是昆吾山宗这种大门派之中,管理八千外门弟子的大师兄沈烨。
唐千秋还在细品沈烨话中的意思,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被绕进去了,毕竟师父可是说了,别的门派的道友们可都是巧言善辩,动不动就喜欢给他们单纯的太虚道下套。
她,聪明的唐千秋,一定要步步为营,回应之前多想两遍,切忌给其他门派留下任何马脚!
结果她还没细品出个子丑寅卯,云卓的剑意就已经变得更加浓烈了起来!
唐千秋发誓,自己已经用了毕生的力气想要稳住了。
但怎么会有人的剑风这么粗壮这么凌厉!
那一瞬间,唐千秋想到了雨打风吹去的浮萍,想到了惊涛骇浪中孤苦无依被吞噬的小舟,又想到了在月光遮掩下暗淡无光的星星,触景生情,睹物思己,才要感怀地叹口气,却已经被云卓掀起的剑风,连人带脚下的御剑吹去了一边!
云卓本就用的是重剑,剑体比寻常的剑都要宽且平直许多,说是守山,哪怕被称为开山剑都不为过。
先天剑体,再日日夜夜被剑冢的风淬体,她为了不输阵而出的这一剑,自然也要倾尽全力!
以她的剑为起点,她分明没有拔剑,也没有劈剑,仅仅凭剑气,竟然便直直劈出了一道直至比剑台另一端尽头的、可供两人并肩而行的宽阔长道,露出了深深泥土之下,比剑台的原貌!
再看那些被劈开的泥土,竟然全部都顺着方才唐千秋引来的水意,就这样不留痕迹地顺流而去了。
沈烨朗声一笑,对着刚刚堪堪在剑身上站稳的唐千秋再一礼:“感谢这位道友借水一用!”
他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分明是在说唐千秋方才出尽风头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为他昆吾山宗做了嫁衣,不服?不服你们也拔剑啊,能胜出云卓的这一剑,便是算你们赢又如何?
一边旁观的白雨斋和宿影阁自然心领神会,悄然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宿影阁低声议论自己所带的灵器之中,是否有能够在此施展一二的,若是没有,有没有可能此刻改造一番,弄出来一个。
而另一侧的唐千秋却愣了愣,实战经验太少的少女觉得这话似乎哪里有些奇怪,但仔细掰碎想了半天,明明就是在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