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兮枝盯了他片刻,黄梨和面的手越来越快,不仅耳朵有些红,鼻尖都冒了些红意,虞兮枝这才恍然想起自己临走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心道要么是九宫书院的小少女爱吃玫瑰饼,要么是她家祖传做饼。
念及至此,虞兮枝便顺口问道:“这么远的距离,你怎么送过去给她?”
“她说吃的时候能想起她就行,倒也不用专门送……”黄梨猛地顿住,再有些惊恐地抬眼看虞兮枝。
如果说少年方才只是鼻尖耳根发红的话,那么此刻便是整个人都像是红透了的虾子。
虞兮枝忍不住笑了一声,却又看到了黄梨刚刚剪下来、已经去了枝干上尖刺的玫瑰花。
她伸手拿了一只看起来最漂亮的,不再为难实在窘迫的黄梨。
她手里拎着花,却没找到花瓶,正想去问问易醉的芥子袋库存里或许会不会有一支花瓶,正好路过了谢君知面前。
谢君知伸出一只手过来:“我已无碍,可以把剑意还给我了。”
顿了顿,他又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背负着满山剑意,便是出千崖峰都有些困难,他自己早已习惯,却也只能在昆吾山宗之内活动,甚至更多的时候,连千崖峰都懒得下。
虞兮枝虽然看起来好似无恙,但世界上自然没有人比谢君知更知道,被这么多剑意无时无刻切割吹拂的感觉。
虞兮枝也不是不还给他,只是到底还有些担心:“你真的已经完全好了吗?不要强撑着哦。”
他说还给他,虞兮枝边问,边已经下意识抬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再摇摇头,微微一笑,应他之前的那句话:“其实还好,也并没有十分特别辛苦。反而是我的境界因此而稳固了许多,与其说辛苦,倒不如说我反而从中受益良多。”
她之前一直没来得及问,又因为谢君知莫名其妙逃避了她几日,更是没机会去问,此刻既然提到满山剑意,虞兮枝自然便想起来了什么:“对了,秘境里的事情你都还记得对吗?那个长泓和尚你之前有见过吗?”
“已经都好了,未曾见过。”谢君知摇摇头,神色依然淡淡,眼中却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同时多了杀意:“等到有机会,杀了便是。”
虞兮枝的目光正巧落在他手中的书上,发现那竟然是一本有关于释法的,她又想到临出秘境之前,谢君知比此刻更加杀气腾腾地说出的那句要削平般若山的话,到底忍不住道:“可你不能出千崖峰。”
谢君知一顿。
半晌,他低低笑了一声:“总会有机会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光微垂,整个人好似变了一个样子,他总爱挂着点温和的笑容,就算说着杀气腾腾的话,却也还是漫不经心而轻飘飘的。久而久之,便让人觉得那似乎是他真实的样子。
而此刻,他仿佛终于去掉了这层面具,露出了内里真实的模样。
――就像是她初见他时,他出那一剑的模样。
虞兮枝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她有许多问题要问,许多话语想说,最终却只是认真点了点头,道:“嗯,总会有机会的。”
两个人旋即便沉默了下来。
说话的时候,两只手的肌肤相触时的感觉便自然而然被弱化,此刻既然沉默,这份被遗忘的弱化就重新盘桓在了两人的感官之中。
谢君知手指微冷,一动不动。
虞兮枝掌心滚烫,纹丝不动。
谢君知一直在垂眸看着两个人搭在一起的手,少女的手常年握剑,掌心算不上多么细嫩,手指却依然纤细,这样放在他的手背上,传来她掌心过分灼热的温度,几乎让他想要将手抽离回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收回手,可他却有些贪恋这样的温度,只骗自己说,且等一等,她似乎有话要说,总不能打断她的话。
等她说完,他就……
如此静止了许久,虞兮枝终于慢慢抬头:“所以……要怎么还给你?”
谢君知:“……”
行叭,原来是这样。
他按捺住满心思绪,才要开口,却听到不远处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两人愣了愣,齐齐侧头,循声去看。
却见易醉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手中拿着的书散落了一地。
他的目光在谢君知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再慢慢转到虞兮枝脸上,仿佛在确认面前的两位真的是自己认识的两个人,最后再一寸一寸挪移到两个人交叠的手上。
他的眼神有些痛心疾首,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恍恍惚惚,声音更是气若游丝:“啊……怎么会这样……”
虞兮枝心底一跳,刚想问一句这样是哪样,又下意识觉得易醉这厮怕是要有什么惊天之语,觉得他还是闭嘴了好。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易醉如梦游般继续道:“拉手手好啊,拉手手妙啊,大师兄和风师妹拉手手,二师姐和小师叔拉手手,易小醉也要去找个妹妹拉手手,嘶,易小醉你在想什么,你只能左手拉右手,哪来的妹妹,哪来的手手。”
虞兮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