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郎在身后问道:“王爷,那夜明珠还要继续挂着吗?”
每逢合欢花开,李代瑁便会将珍藏的夜明珠挂上去,也是为讨妻子一欢,但近十年了,顾氏连看都不曾看过一眼。
他美丽优容的妻子,长安城第一贤妇,两人十年不曾交心。在季明德初回府的时候,李代瑁曾委下身段求过几回,她每每不失礼貌的回绝,温柔到他几乎看不到希望。
“不必了,摘下来送到海棠馆,叫你家二少奶奶和郡主两个分了去,往后也不必再挂了。”李代瑁淡淡吩咐道。
夫妻恩爱也是缘份,他跟顾氏于缘份上,大概在十年前就已经尽了。
李代瑁所珍藏的夜明珠,是形似鹌鹑蛋大的球体,通体莹润,花斑,表有焦痕,最亮的一枚,置在暗室之中,百步之内头发丝都能照的根根分明。
他虽不藏私,手中却有些天下难寻的宝贝。
宝如和李悠然两个数了数,总共七枚,可以镶鞋面,也可以镶头面,便是珍藏在匣子里,也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老爹失意情伤,这宝贝却是乐坏了两个小辈。俩人喜不自胜,作贼一般放在被窝里玩了半宿,这一夜,李悠然便是在宝如这儿过的。
李代瑁处理起事情来,也是雷厉风行。次日,他便命管家徐福至阮府退婚,李少廷眼看过门的妻子,便这样退掉了。
当时退婚,转眼,阮晴便跳了井。好好一个妙龄女子,捞出来已是一具浮尸,其父太常寺卿阮昆两夫妻白发人时隔六年再送走一个女儿,其悲其苦,也是令人摇头叹息。
这厢顾氏听绾桃来报,正值三更半夜,躺在床上气的脸色煞白,良久,却是一笑:“也罢,少廷和悠然两个也是傻孩子,对赵宝如格外的好,经此一事,至少少廷从此会恨赵宝如两夫妻,于我们来说,这也算是好事呢。”
夜深人静,月光透洒,绾桃跪上前一步,在顾氏耳边低语:“奴婢觉着,王爷原本是个不怎么爱管府中杂庶的人,但几番牵涉到赵宝如,他便格外爱动怒,娘娘您觉不觉得……”
顾氏猛然坐了起来:“海棠馆,夜明珠,他当年就曾爱过赵府那个贱婢,如今这是又爱上那贱婢的女儿了。”
绾桃望着月色中顾氏狰狞的脸,低声道:“奴婢愿为娘娘做任何事。”
顾氏深深舒了口气,忽而便是一笑:“怕什么,他李代瑁有那点小心思,咱们便替他挑出来,弄到满长安城人人皆知,再叫季明德杀了他,不是更好?”
岁月荏苒,五月初的时候宝如入府的,眼看都已经七月了。
七月暑夏,唯有到了夜晚,才有点凉意,宝如坐在正房的檐廊下,怀里卧着小西拉,正在读季明德写来的信。
这还是离开长安之后,季明德第一次给她写信来。
除了交待些保重自己之类的话,便是说,他到秦州时,杨氏便入长安了,俩人大约走的不是一条道,也没有碰上。叫她在曲池坊派个人手,否则杨氏到了长安人生地不熟,怕她要走丢。
读到末尾,一行小字:照如今的军情,约莫一个月我便能回长安,李代瑁那床屏很好,记得多看几回,不定半夜,为夫就回来了呢?
宝如呀的一声,暗道这厮便写封信,也脱不了流氓气息。
他的信,必是要先送到李代瑁那儿,给李代瑁看过,才能送到她手上,这话若叫李代瑁看到,不得想起自己十年前那张床来。
宝如气的恨不能扔地上踩上两脚,正嗔怒着,便见秋瞳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她往昔是最沉稳的一个,此刻鞋子倒趿头发乱撒,绕过照壁便是一声叫:“二少奶奶,不好啦。青蘅叫外院的人捉了去,说是青蘅替您在外放印子钱,如今人赃俱获,咱们王府的家规,媳妇们不能经营私产的,放印子钱更是大忌,若果真二少奶奶放过,就赶紧烧了帐单去,否则的话……”
还烧什么烧,既已闹出来,肯定顾氏的人要上门了。
千防万防,宝如不曾防过青蘅和秋瞳两个,毕竟她们几个,皆是她于难中收留,又还是幼时最好的玩伴。但显然跟阮晴一样,顾氏那双柔腕,亦降服了她们。
她屋子里肯定有放印子钱的帐本,不用说,也肯定是青蘅或者秋瞳藏进来的。
宝如闭了闭眼,抱起小西拉,还未将苦豆儿从后院唤出来,绾桃已经带着七八个小厮冲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