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长安人的话说,李少瑜是白白托生了个好人家,长安最下作的地痞无赖,也比他要点脸面。
宝如自然不肯陪着他疯,挣开手道:“少瑜哥哥,我如今嫁了人,是有家的妇人。这种话若叫我丈夫听见,会生气的,你还是放我走吧。”
原本宝如和李少源有婚约时,李少瑜都生冷无忌。有一回喝醉了酒,竟当着李少源的面说好玩不过嫂子,叫李少源亲手揍成个鼻青脸肿险险打死。
他脑中没成算,行动也冒失,偏还有颗怜香惜玉的心,一把拽过宝如的手腕道:“既不肯去吃荣王府的素斋,哥哥在逍遥园单设一桌,咱们俩单独吃一顿,哥哥今天要跟你好好讲一讲悠悠和蕃一事,让你知道哥哥心里的苦。”
宝如手中本无力,叫他扯絮一样拉着,便往逍遥园方向而去。
朱氏是季明德的生母,但毕竟自幼没有抚养过,季明德对她的感情,远远不及杨氏那个养母的百千分之一。
花朝节时王定疆想调他出长安,他假装顺从,到洛阳之后,便命身边那几个小子一个个清理掉了王定疆的眼线,并在洛阳置了一处宅子,将朱氏和胡兰茵安顿好,命余飞在那儿守着。
他自己潜回长安,着手布置杀王定疆。
所谓能叫父子相认的那块玉佩,季明德早都丢了。在洛阳时也曾彻夜与朱氏长谈,劝她熄了叫他与李代瑁相认的心。
朱氏当时满口允诺,谁知他才折回长安,她跟胡兰茵两个竟又追到了草堂寺。
季明德在自家见过李代瑁,也知那是自己的亲爹。但恰如当初对季白一般,李代瑁那个亲爹在他眼里,不过一块皮囊相似,灵魂比季白更加狡诈肮脏的腐肉而已。
他怕胡兰茵还要多事,叫宝如撞见,又要惹宝如心中不痛快,此时满寺之中到处找宝如,准备要带她回家。
恰寻到一处女墙曲螭宛蜒,青砖月门幽深的僻静处时,季明德便见整日纨绔一样满长安城走鸡斗狗的英亲王府世子李少瑜,正在把宝如往那苑子里拖。
宝如显然不肯屈从,叫他拉的踉踉跄跄,掰着青砖,不肯叫他拖进去。
满地翠竹青青,正是初春抽条子的时候,季明德脚踹上一支竹竿,待竹撞到地面时啪一声脆响。他竖起长竹远扫过去,一竹竿挥在李少瑜的脸上,抽了李少瑜个晕头转向。
李少瑜松开宝如,抹了把脸,倒没出血,一股子竹叶的绿汁。
他呸了一声道:“反了天了,长安城中竟有人敢打爷,来,让爷瞧瞧是谁在打爷……”
话音未落,季明德一根长竹再扫过来,啪又是一声抽,直接抽在李少瑜的嘴上。
尾梢绵长的竹杆从宝如身边缓缓扫过,她见季明德眉目发青站在远处,足在一丈长,腕口粗的竹竿叫他横持,脸上神情,恰是杀季白时的那种阴狠。
宝如吓的哇一声叫,舞着两只手刚想奔过去劝季明德。
迎头一竿横劈,季明德又抽了李少瑜一竹竿。
李少瑜满头绿竹叶,宝如又折了回来,替他拨头上的竹叶。
李少瑜揩着眼角,忽而哇的一声长叫,尾调还拖着戏子腔:“人呢,没看见爷被打啦?都死哪儿去啦?”
他是亲王世子,出门至少七八个武艺高强的护卫们随行的。
宝如替李少瑜拨拉着头上的竹叶子,讪笑着赔罪:“你消消气儿,那人是我丈夫,他定是将你当个登徒子了,不过一两句话便能解释清楚的事儿,你们各退一步,好不好?”
脚步沙沙,李少瑜那七八个佩刀护卫已经围过来了。
有狗相护,李少瑜顿时有了底气,甩手将竹叶砸在地上,壮着胆子走近几步,忽而一巴掌拍在自己脸颊上:“当日在秦州,路遇此厮,我就觉得那骑驴的妹妹声儿有些像我的宝如。
这就对了,你个狗皮膏药贩子,强娶了我的宝如妹妹,千里路上相见,还不肯叫她见我,拿个帕子蒙着她的脸。
秦州来的山匪,竟敢打爷,小的们,给爷上,让这秦州来的小山匪涨点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