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护卫道:“无论他是谁,终归不好惹,小的瞧这些乡民腰里都藏着家伙,远行路上,咱们还是勿要招惹的好。”
李少瑜额头往外冒着斗大的汗珠,定了半晌,指着宝如道:“看在小娘子的面子上,今儿爷爷就放过你们。”
土匪们按在腰上的手松了,让出一条路来,李少瑜也不是认怂,或者怕季明德,只是还急赶着要到秦州去接宝如,策马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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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如目送李少瑜离去,长舒一口气,低头再看季明德,他眉间阵阵发青,还是满脸的不高兴。
俩人辞过众人走了不过一射之地,忽而听身后又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声,宝如回头,便见李少瑜策马在前,后面还跟着一匹马,又追了上来。
季明德又觉得这人当不是李少源,概因宝如远远看他策马而来,笑的傻乎乎的,又一脸自豪,相爱的两个人,不该是这样的。
宝如道:“他叫李少瑜,是英亲王李代寿的儿子,虽瞧着冒失,其实是个好孩子呢。”
果然,李少瑜策马到了跟前,看季明德时颇有些恨其不争的怜悯姿态,指着那匹马道:“爷我自来怜香惜玉,最舍不得天下间的小娘子们受苦。爷把这匹马送给你们,扔了那头犟驴,大哥往后就用这马载小娘子吧,如何?”
李少瑜边说,边细看,面前这男人越看越像他二叔李代瑁,吓的他险险魂飞魄散,扔下马就跑。
宝如骑在驴上,头巾遮面,唯两只眼儿笑的弯弯,轻声说:“你瞧吧,我就说少瑜哥哥是个好人呢。”
季明德回头,看着那鲜衣怒马,腾飞而去的少年:“他就是李少瑜,英亲王李代寿的儿子?”
宝如解下头巾甩了甩,整个儿包着脑袋捂上耳朵,却是从后面绾起,露了圆圆的小脸儿出来,笑的眉目弯弯,满脸自豪:“可不是嘛,他是李悠悠的哥哥,我们自幼儿玩的好着呢。”
好吧,又一个哥哥。
到最后,宝如也没有骑李少瑜送的那匹马,仍坐着那头小犟驴。入关山后,在山间半窑半屋,供旅人们歇息的窑子里熬了两夜,天一日阴比一日,等到第三天午后,雪渗子便细沫沫的下了起来。
这时候山路不过窄窄的一道,一侧是千尺悬壁,一侧是万丈悬崖,秦人东入长安,自古便是这样一条险路。也恰是因此,土蕃和突厥纵有良驹千匹,也难度关山,只将个秦州蹂躏了一回又一回。
宝如已经不能骑驴了,趴在季明德的背上,由他背着。
山路窄窄,她叹道:“明德,这样窄的山道,只能往前而不能退后,走了十来里,我就没有见一处马能回身掉头的地方,真真是险。”
若有两匹马相撞,想要借身而过,都是个麻烦。
季明德笑道:“生平,我也只见过一回马在这山道上回身调头。”
宝如觉得马若要在这山道上调头转向,必是个死,颇有些好奇,遂问道:“那骑马的人是谁,什么时候的事儿?”
季明德一手托着宝如,一手拉着驴,讲起了故事。故事说一位姓何的男子,娶了一个贬官之后的女子为妇。后来朝廷有人要杀这女子,那何大哥愤而落草,与朝廷派来的兵相对抗,并在这关山道上相逢,交战的故事。
宝如倒不好奇打打杀杀,直追着问:“那妇人怎样了?”
季明德默了片刻,道:“她连惊带惧,孩子胎亡腹中,生下孩子之后,便没了。”
宝如手捂在季明德的脖窝里,不期那妇人竟是这般结局,低声道:“胎死腹中,若我是那女子,我的心也死了。”
季明德心中裂开一个大洞,还笑着,又道:“那位何大哥率匪入了关山,欲奔长安为妻子复仇,不期恶人竟埋伏在这关山道的最窄处,前后数十人相逼,斩了他的脑袋。他明知复仇不成,想跟妻子死在一处,就在此处勒马回头,昼夜奔驰五百里,终于死在了妻子坟头。”
如此悲情的故事,惹宝如伤心了半天。想了许久,她忽而噗嗤一笑:“这故事是假的,你说鬼话骗我的。”
季明德笑问:“此话怎讲?”
宝如道:“既他被人斩了头,没头的死人,怎能奔驰五百里?”
季明德还在笑,脖子隐隐作痛,阴森森的目光越过关山,望向长安,这辈子,他要亲手拧断那些恶人们的脑袋,无头尸首奔驰五百里,只求死在她坟头的事情,永不会再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