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麻雀受了伤,落在宫墙内侧。它拼命想要越过宫墙,却一次又一次地失败,只能在地上焦灼地跳跃。云景在看这个。
云景摇了摇头,说:“走吧。”
赵湛在殿里,等着云景到来。云景来了之后,赵湛问:“云姑娘,上次找您要的药方,您可写好了?”
云景不卑不亢,从背着的药箱里拿出一册古籍。又翻开古籍内页,小心翼翼地拿出两张药方。
她把药方交给太监,太监又呈给赵湛。
云景语气平缓地说:“在仔细诊断脉搏之后,我大致弄清楚了病因。可你的毒积年久远,早已与身体密不可分。为防意外,我写了两服药,一副温和一副猛烈。可先服用后一副,如果没有副作用,那就不用第一副了。”
赵湛打量着这两张药方,面上没有情绪,说:“多谢云姑娘。”
云景忍不住说:“我师父年老体弱,又是个热爱游山玩水的性格,在宫里恐怕会憋出病来。敢问您什么时候能放他回归山林呢?”
赵湛说:“先前还是‘你’,现在就变成‘您’了。”
云景顿了顿,说:“说药方的时候,我眼里只有病人。”
云景根本没有把赵湛当皇帝,只有在被威胁的时候,强权才在她面前显露出来。
赵湛说:“医者父母心。”
赵湛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太监带云景退下去。可云景没有动,反而直视赵湛。赵湛觉得很有意思,问:“云大夫,怎么了?”
赵湛先前叫云景“云姑娘”,是因为没有官职和权势的人在她眼里都是平民,平民自然只有姑娘和公子之分。可云景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赵湛也有样学样,叫云景“大夫”,意思是我们之间是医患关系。
云景不善言辞,平素又寡言少语。她自认已经表达过诉求了,于是还是看着赵湛,等赵湛给一个结果。
赵湛笑了一下,说:“既然越仙人不喜欢呆在宫里,那么朕也不能强求。只是朕这情况云大夫也知道,总得有个能用的大夫,随时传召……”
云景听懂了赵湛的意思,咬着下唇说:“我愿意候在宫里,听您、听您调遣……”
这句话让云景觉得很屈辱,可她并没有什么办法。
赵湛说:“如此甚好,朕这就差人将越仙人送出宫去。来人,给云大夫在太医院腾出一间房间来,要最好的那一种。”
“喳。”
太监领着云景下去之后,赵湛坐在原处,将四张药方摊开摆在桌上。
一张是清伶开的,一张是越仙人开的,还有两张是云景开的。
云景开了两张药方,温和的那一张同清伶的几乎一模一样,除了药材顺序以外几乎没有差别;猛烈的那一张同越仙人开得相似,却有那么一两味药材不一样。赵湛不太懂医理,对比得到这些结论,却是够了。
赵湛留下清伶的那一副,然后把剩下的三张药方全部给烧了。
火光背后,赵湛表情幽微,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云景跟随在太监身后,慢慢走向太医院,路上遇到了清伶。
清伶似乎早就知道会在这条路上看见云景,并没有任何吃惊的成分在,反而自然地同云景打招呼,说:“云大夫好,刚从皇上那边过来?”
云景说:“嗯。”
清伶说:“恭喜云大夫荣升太医院院判。”
语气里可没有半点恭喜的意思……更何况,清伶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扣留在宫中么?
云景突然想到了什么,忽然对清伶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是一个大夫,只要有我在……”
周围有太监,云景没说完。而且她相信,清伶能够听得懂话里的意思。
清伶抿唇笑了笑,说:“我知道。医者父母心嘛。”
说完这一句话,清伶便与云景擦肩而过,没有丝毫停留,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云景望着清伶的背影,想到片刻之前赵湛也说过的那一句“医者父母心”,忍不住心底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