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知道大致时间,会过来看的。”谢景航又往一旁挪了挪:“过来。”
岳诗双连忙摇头:“你都说了护士会过来看的,躺一块算什么意思啊。我坐着就行了,现在也不困。”
“怕什么,有小红本,合法的。”谢景航低头看了看,又裹着被像个大肉虫子一样往旁边挪了一些:“这床很宽的。怎么也得有一米三五了。”
岳诗双拗不过他,索性把鞋子脱了,倚在他身旁:“万一今儿晚上来的是男护士呢?”
谢景航愣了愣,用半边被子给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岳诗双窝在他怀里,盯着他输液的药瓶子,本想着快滴完了给他叫护士,结果看着看着居然就睡了过去。第二天再醒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变成了她自己一个人躺在宽大的病床上,谢景航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手还打着点滴,另一手捧着一大摞文件在办公。
说是在办公,她睁开眼睛时,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呢。待她醒来,他才慌忙移开目光,低头去看手里的东西。
“我都看见你在偷看我了。”岳诗双原地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还打着点滴呢,怎么又工作上了?至于这么废寝忘食嘛……”
“怎么,心疼你老公了?”谢景航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白的牙。
岳诗双坐起身子,揉了揉肩膀。病床太硬,睡得她浑身上下不舒坦:“你助理在外头候着么?我想回家去洗个澡换个衣服。”
谢景航手下的动作忽地一顿:“你先回岳家吧。”
岳诗双有些意外:“怎么?你不是要在这呆三天么?我顺道去给你拿几件换洗衣服啊。”
谢景航面色沉了沉,低声答:“谢国明和陆寻芳回来了。”
岳诗双这才想起来,昨天谢家的阿姨说过,谢老爷子出院了,还跟谢景航大吵了一架——
她颔首:“那行,那我就先回姐姐那,收拾好了再回来陪你。”
“不必了。”谢景航抬头看了看药袋:“我输完这两袋就回公司了。晚上我去岳家接你,一块回去。”
话说到一半,他助理从外头敲了敲门,急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上百页材料:“您要的尽调报告,我给您打印好了。”
“嗯。”谢景航接过来摞在旁边的凳子上。
岳诗双瞧他这么拼命,都有点不好意思说话了:“今天晚上就回去?你身体撑得住么?不用再多输一天液?”
“只要您在这陪着,我们谢总不用输液,立马就好了。”小助理趁谢景航低头看报告的空档,语速像是炒蹦豆一样,跟岳诗双说:“昨天刚来医院的时候,谢总脸色那个吓人,跟要死了一样。结果您一来,立马好了,又是那个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谢总了。”
谢景航抬起头,眸光森幽地看着他:“我看你才是要死了一样。”
“谢总我错了。”小助理连鞠了两个躬,转头跑走了。
岳诗双眯起眼睛,笑得合不拢嘴。
谢景航将目光从门外收回来,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道:“只要你不老说我是烧糊涂了,什么事儿我都撑得住。”
岳诗双又陪了他一会儿,就回岳家洗澡睡觉了。这一觉一直补到了下午三点,她起来后又吃了不少东西,准备迎接晚上的一场“恶战”。
六点多,谢景航接上她,两个人一块回了谢家。
大概是他跟家里提前打了招呼,一进门,岳诗双便见一位满头白发、脸上沟壑纵横的老者拄着拐杖坐在沙发正中,旁边陆寻芳正给殷勤地削着苹果皮。
很难想象,谢国明看起来这样苍老,实际却只有六十多岁而已。而这间大大的别墅,只不过比平时多了一个老爷子,气氛却压低了很多。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就在气场方面,谢景航跟他爸比起来,还要稍逊一筹。
“我回来了。”谢景航冷冷说了一句,换了鞋拉着岳诗双坐到客厅。
岳诗双跟陆寻芳对视了一眼,互相轻蔑地撇开目光。她转向谢国明,低头不卑不亢地说了句:“您好。”
谢国明脸上的皱纹太多,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统统向下坠着,更给人一种他脸色阴沉的感觉。
他稍稍抬了抬眼皮,斜睨了她一眼,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嗯”来,便过头去看谢景航:“我谢家的儿媳妇儿,嫁进来几个月了,我却是头一天见。我生的这是个什么东西?”
“能生什么东西,那得看你贡献了什么基因链。”谢景航轻描淡写地反驳,说出来的话却是杀伤力十足:“我想我妈除了心脏不好,别的基因应该都不错。”
岳诗双难以察觉地勾了勾唇角,在旁边打圆场:“一直没机会去医院拜会您,因为我想,像您这样的人物,大概也不想满脸病容示人。”
两个人一个□□脸,一个唱白脸,谢国明听完谢景航的话,本来都要发作了,却又硬生生被岳诗双给憋了回去。
他偏头看了看陆寻芳,眉头蹙得更紧了一些——在医院里,陆寻芳一直在给他灌输一种,岳诗双既没有礼貌又爱作妖,根本没个名媛的样子。但如今一见,倒是不简单。
陆寻芳嫁入谢家虽时间不长,但对于谢国明的神态动作已足够了解,这时心虚地低下头,把苹果切好放到他面前的果盘里。
谢国明依旧阴沉着脸,缓缓说道:“娶妻生子,你不请我,我老头子无所谓。但这是大事,成家立业须得谨言慎行。可不是儿戏。别看我最近一段日子都在医院里呆着,但外面发生的事情,我清楚得很。你们两个简直是上蹿下跳,花样层出不穷,把我们谢家的脸都丢尽了。”
“谨言慎行?”谢景航高高挑起眉毛,似听说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你把我妈打进医院时谨言慎行了?我妈尸骨未寒你大办二婚,谨言慎行了?不是我们俩上蹿下跳,我们俩恩爱得很呢。”
他站起身,沉着脸望向陆寻芳:“一开始,是陆寻芳女士上蹿下跳,找了岳诗言,非要让我跟岳诗双见面。后来我们俩一拍即合,准备结婚,又是陆寻芳女士上蹿下跳,到处在网上散播黑料,说我们俩行为不检点。”
他踱步到谢国明面前,云淡风轻地问他:“你以为你看到的东西都是谁造的谣?你以为那个小报记者是谁找来在媒体面前污蔑我们的?”
随着谢景航不断的陈述,陆寻芳的面色慌张了起来:“我没有,我不认识什么小报记者,你别瞎说!”
“我瞎说?那你看看这是什么?”谢景航从怀里掏出两沓照片,分别递给谢国明和陆寻芳。
谢国明看后,捂着嘴止不住地咳了几声。
“出事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在旁边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谢景航坐到谢国明身旁,语气稍稍有所缓和:“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么?别的我不多说,你好好想想,自打陆寻芳踏进了谢家的门,我们家还发生过什么喜事儿么?就娶岳诗双一件事,还让她跟那个小报记者搅得满城风雨!她当年拆散你跟我妈用的是什么手腕儿,现在如法炮制到我身上,你已经中了一次计,还想再在她身上栽一回?”
陆寻芳倏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声调提高了许多:“景航,我前前后后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能这么诬陷我!你是你爸爸的独生子,我为了你——”
“为了我?你是为了钱吧。”谢景航勾起唇角,伸手指了指岳诗双:“你一开始想让我娶她,全是因为她软弱又没主意,不会对你构成威胁,甚至还会扯我的后腿。后来你发现她比你想象的有脑子多了,害怕了,就想搅了我们的婚礼。我告诉你,谢国明的钱,我一分钱都不要。以后他谢国明有了孙子也好,没有孙子也罢,我应得多少分全捐出去做慈善。但是你,陆寻芳,你在谢家做了这么多坏事,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手。”
陆寻芳气得直发抖。她面色发白地站在谢国明面前,还想辩解几句什么,可谢国明始终冷着脸,连头都不曾抬起来看看她。
“国明……”她小声叫了一句。
“我乏了。”谢国明右手拄着拐杖,作势要起来。陆寻芳赶紧上去搀扶。谢国明推开她的手,朝岳诗双伸出手来:“你过来。”
岳诗双跟谢景航对视一眼,大步走过去,搀住他的手:“您要回房?”
“嗯。”谢国明拄着拐,颤颤巍巍地走了回去。
谢景航瞥了陆寻芳一眼,对岳诗双嘱咐了一句,迈步上楼:“老婆,楼上等你。”
回到房间后,他叫了两个阿姨进来,把两个人穿的用的东西都打包好抬到门口,四处环顾了一下。
最一开始,他愿意跟岳诗双结婚的唯一目的,的确只是为了陆寻芳。但现在,他觉得陆寻芳会不会被扫地出门、能不能分走谢家的财产,他已经不怎么在乎了。人这一辈子不能只为了过去活,更不能只为了仇恨活。这样的想法不代表他可以原谅陆寻芳当年所做的一切。但他也不愿意再浪费任何一分钟、一句话在那些没意义的事情上面了。
过了会儿,岳诗双走上楼,看到卧室差不多被他搬空了,吓了一跳:“你干嘛,一大把年纪玩儿离家出走?”
“我早就在别处布置好了房子,一会儿就带你去看看。以后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谢景航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将下巴轻轻搭在她头顶。“谢国明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是个混账小子,一分钱遗产也别想得到。”岳诗双按原话转述:“但是他说,以后他孙子可不能跟着你吃苦。所以……”她在他腰窝戳了戳:“我发财了,现在是小富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