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于黑水，知道的人并不多。

可钟尧就是其中之一。

这不仅是因为他举荐了钟左，还因为现在的钟尧手上掌握的商路并不比钟左少，而他与钟家交恶，回不去卫国，又和其他国家无甚关系，虽说是原住民，但已经把所有的资源甚至身家姓名都放在了琅云手上。

如此一来，未来由他来帮着各国之间进行黑水交易显然要比别人更稳妥些。

当然，那东西具体是什么他还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利国利民，且能卖钱。

钟尧似乎再次听到了金币跳动的声音。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轻声道：“这确实是一件喜事。”

何依依也笑，想着回家的进度条又拉近了，她的声音都是一蹦一蹦的：“是啊，或许过阵子，我们做衣服的原料都会多不少！”

真的能把石油运用好，什么涤纶腈纶棉轮都能有！

成衣市场注定是她的天下！

钟郎君显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但他能感觉到眼前的仙子现在并不准备多谈黑水的事情，便体贴的没有询问，转而道：“既然如此，我想我们是时候去想办法接触一下班奎人了。”

何依依则是翻出日历看了看：“也不用专门去一趟，再过阵子齐国要请人共庆新春，到那时候我们也去一趟便是了，自然能看到班奎的人。”

钟尧补充了一句：“还可以去那边看看能不能把店开过去。”

何依依瞧了他一眼。

怪不得人家能当全款买首都黄金地段房地产的人呢，就冲这份时时刻刻想着开店的事业心，就该他赚钱。

而此时，钓竿再次颤动。

钟尧直接将竿子抬起，便瞧见一尾个头不小的鱼被拽出水面。

何依依眼疾手快，拿起桶就过去接了下来，笑得眉眼弯弯。

就在此时，便听男人的声音传来：“掌柜要不要一道去？”

何依依正盯着鱼瞧，头也没抬地回道：“我去做什么？”

钟尧声音平和：“若是在齐国开店，怕是要牵扯不少房契地契，总要掌柜签字才好。”

换成旁人，这般辛苦经营谋划，却要把所有的店铺田产都拱手让人，怕是要心疼死。

可钟郎君却眼都不眨一下。

偏偏何依依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你去办就是了，若是有收益，还按着之前的打算分账便好。”

而该分给何依依的银钱，她是从来不留的，尽数都交给学校统一安排。

因为琅云里有太多人比她更能用好这些钱。

倒不是说何依依瞧不上自己的专业，恰恰相反，她对于纺布裁衣有着近乎痴迷的兴趣，而在穿越之后，她更是把全部精力都投入进去。

无论外面洪水滔天，她做衣服风生水起。

如今，名为“奇迹依依”的店铺已经拓展到了整个周国，并且有着朝齐国卫国拓展的趋势，谁都以拥有一件她家的高定衣衫为荣。

但也仅此而已。

在何依依看来，任何专业的重要性都是要看时代背景以及社会需求的。

如果想要拉动这个世界的进度条，那么基础建设是最重要的一步。

就像是边老师带着人找到了石油，现在只是初步拿出方案，就足以让系统开始升级，足以证明这个任务所带来的积分比得上其他好几个专业的任务加起来的总和。

当然，何依依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开好店，赚够钱，这也是她的任务之一。

只是钟尧显然是不清楚其中内情的。

他沉默片刻，开口问道：“掌柜为何一直不愿意要这诺大的产业？”

何依依笑着偏了下头，珠钗上挂着的穗子微微摇晃，在月光下闪着漂亮的光，声音也十分透亮：“我本来就不是你们这里的人，给我我也用不上，再说了，就算你现在交给我，未来等我离开时还要过户给你，也是麻烦。”

钟尧突然抬起眼睛：“掌柜要回琅云？”

何依依先是点头，然后摇头，不知道如何解释，就只是往天上指了指：“更远些。”

“天宫？”

“也可以这么说吧。”

钟尧不再问了，只是抬头看了看天，对着满天星辰一言不发。

许是因为钟家郎君常常这样突然不说话，何依依也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劲。

等看到手机上传来其他同学的消息后，她便起身回房，准备开个视频聊天，分享一下系统升级后的喜悦。

等到园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后，钟尧才缓缓坐直了身子。

他的左手放在膝盖上，抚摸着衣衫遮蔽下冰冷的假肢，眼睛则是看着池塘水面。

里面倒映着天上圆月，甚是明亮。

钟尧看了一会儿，终究是笑起来，声音轻到只有他一人能听到：“残缺之人，何必想那些虚无缥缈，终究是水中月罢了。”

说完，直接丢了钓竿，打破了静谧，也激起了一片涟漪。

月亮的倒影应声破碎，没了模样。

而同样是这个夜晚，班奎岛上却是一片热闹非凡。

琅云师生纷纷前去祝贺边老师取得进展，即将离开的卫国商人也在做着最后的安排。

其中，尤其以李正最为忙碌。

他虽没有像是钟左那样将所有银钱都掏空做投资，可到底还是扔了过半身家进去。

攒了半辈子的钱尽数给了出去，任谁都会时刻担心。

偏偏班奎的人不让他多问，他也不愿意告诉其他卫国商人，所以只能自己心里暗自较劲儿，比起身子，更加累心。

一直到第二天上了船，离开了班奎国，他才苦着脸找到了钟左，拽着他去了没人的角落念叨着：“我这次可是信了你的，若是真的赔得底儿掉……”

钟左瞥他：“怎么样？”

李正噎了一下，才叹了口气：“算了，我能拿你怎么样？大不了就是咱们哥俩一起去讨饭，到时候也能做个倚靠。”

听他说得凄惨，钟左便歇了拿话吓唬他的心思，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道：“既如此，我定然不辜负你，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我必然给你留个后手。”

李正一脸殷切：“什么后手？”

钟左认真道：“找个铁碗，咱俩一人一个，定然用不坏。”

李正：……

谢谢，有被气到。

不过很快，就听钟左轻声道：“班奎人要为了过年庆贺准备，我们也不能闲着。这次既然搭了便车可以一起去齐国，便不能空着手去，总要做点生意捞点本钱才好。”

李正睨了他一眼，知道这人一文钱不剩，恐怕钱袋比脸都干净，便嘟囔着：“你可别想从我这里再拿银子了，真没了。”

钟左却是笑道：“放心吧，只要有心赚钱，遍地都是黄金。”

而李正觉得，地上有没有黄金他不知道，可这海上，除了水，怕是啥也没有。

而这时候，有卫国商人走了进来。

如今他们对待钟左已经没了之前的那种敷衍的态度。

最开始，谁都把钟家郎君当草包，加上他刚上岛就因为忽悠失败而得罪了绿眼珠们，所以商人们都不愿与之为伍。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却越来越能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

不光是领队李正待他随和，就连班奎人也和钟左多有交集。

终究是常常走南闯北做生意的人，眼力见还是有的。

于是，嫉妒心先生了出来。

钟左前些日子便差点遭了黑手，还是唐娜救了他。

每每想到这里，钟左就开始提高警惕，他还要去和钟尧正面硬刚，总不能折在了陌生的班奎国，还是被自己人给坑了。

但这事儿没人追究。

商人们是做贼心虚，钟左也只是嚷嚷着自己倒霉，让别人觉得他一无所知。

但唐娜救了他的事情渐渐传开。

许是因为感觉到了钟左真的有侍卫长做靠山，又或者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被对方察觉，很快，商人们就转变了对钟左的态度。

这会儿众人进门就笑着打招呼，丝毫看不出不久之前的嫌弃隔阂，反倒格外热情：“两位郎君都在啊，时候不早，一道去用饭吗？”

钟左没说话，笑的格外温顺。

李正则是道：“不急，你们先去吧，我们随后就到。”

但是商人们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脸上露出了些许扭捏。

钟左一眼看穿，开口便问：“是不是有事想说？”

众人对视一眼，最终推举了个代表站出来道：“是，听闻班奎的大人们在去齐国之前，要先去周国都城，我们就想着是不是能做一做在周国的买卖。”

钟左来了兴趣：“哦？你们想做什么买卖？”

商人道：“东西不少，都是从各个地方囤积在那里的，有布匹，有纸笔，还有各色器具。”

其实这些他们自己也能卖掉，但是到底是需要时候。

做生意，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按着班奎这样大的消耗量，若是能一口气都销出去，哪怕打个折，他们也是赚到的。

只是众人也发现了，相较于他们，班奎人竟是更喜欢这个曾经想要欺骗他们的钟左。

很诡异，但他们也没有深究，只管过来求一下，看看是不是能寻到门路。

钟左则是坐在原处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才皱起眉头，一脸为难道：“我只能说尽力一试，不敢保证能不能说成。”

商人急忙道：“钟郎君不必有负担，成不成的我们都有心理准备，当然，若是能成，我等定然少不了郎君的好处。”

钟左却没有因为这些许诺而松快下来，反倒依然叹着气，似乎这事儿难如登天。

引得李正也觉得跟着担心起来。

直到一刻钟后，他们单独去拜见了柯利弗，李正亲耳听着身边的钟左用同样纠结复杂的语气道：

“班奎需求量大，我一直找机会想要多找些东西来，但，确实是难了些。”

柯利弗翻看着手上的单子，问道：“就这么多吗？”

钟左叹气：“他们的货物本就不多，我磨破了嘴皮子才能拿到一些，更多的确实没有了，那些商人确实是不太好沟通。”

李正：……？？？

刚刚你不是说货物太多不好卖？怎么现在又换了个说法？

还有，这股子莫名其妙的茶香是怎么回事！

而柯利弗并不知内情，倒也不强求，一边签货物单子一边道：“辛苦你了，这次船直接去周国，大约十日就能到那边的都城，到时候再与你钱货两讫便是。”

钟左点头行礼，表情诚恳认真。

李正到底没有拆穿他两边拿好处的行径，一直忍到出了船舱，他才憋不住，开口道：“你这样两头通吃，就不怕他们追究吗？”

钟左笑眯眯：“不怕。”

“可这个单子上面的价格肯定比你之前答应商人们的高，你吃差价的事情瞒不住的。”

“放心吧，他们看不出来。”

“为什么？”

“上面写的东西，他们不认识。”

李正不解，跟着看过去，就看到纸面上是一串数字。

是钟左跟着尼尔一起学到的科学记数法。

李正表示，嗯，确实不认识。

他有些茫然：“这是啥？”

钟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所以说，仙人有句话很对。”

“什么？”

“知识就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