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的世界,一片模糊。
加上他原本就只是到这里来进行机械指导的,对新村的整体建设并没有多少了解,也就没有随意走动,只是站在这里当一个局外人。
没想到恰巧就听到了方洛的话。
而边同学也确实是鲜少与原住民接触。
因为专业原因,穿越前期用不到他,他就和很多专业的同学一样留在琅云里认真学习,准备着厚积而薄发。
现在开始可以搞工业以后,边宇航开始出来做任务,但大多数时间也是在尽心尽力干事业。
基本上就是在丰禾郡与江宜郡的厂子之间,靠着轨道车进行两点一线的来回。
正因如此,他并没有太多当神仙的自觉。
若是换成其他有经验的琅云学生,恐怕此时已经一脸淡定,架子端起来,只需要一个“这你还要问我”的高深莫测的眼神就可以敷衍过去。
可边宇航并不知道这些小技巧。
他便顺着声音看过去,接着就瞧见了水塘里面来回游啊游的东西。
还有嘎嘎嘎的声音。
而这个声音其实是从万东儿子抱着的那只口中发出来的。
但边宇航显然没有发现自己旁边有个“配音演员”,于是目前看不太清楚的他只能凭着声音判断:“应该是鸭子吧。”
对农事一无所知的方郎君一脸恍然的点头。
反倒是抱着鸭子的小家伙迷惑的歪了歪脑袋。
而就在此时,纪良喊边宇航过去,准备趁着裴仲文来了,就一起商量一下江宜郡那边的准备工作。
等他离开,小家伙开口:“水塘里面的不是鸭子。”
方洛闻言微微一愣:“那是什么?”
小家伙认真道:“是鹅。”又举了举自己手上的,“这才是鸭子。”
方郎君则是先低头看,然后又瞧了瞧水塘里的:“嗯,确实不一样。”不过已经迅速转变成仙境死忠粉的方洛很快便道,“仙君说是鸭子,那就是鸭子。”
“……要是不是呢?”
“那就是它自己不小心长错了。”
……
你们大人的世界好难懂啊。
而此时,裴仲文看着手上记录的东西,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的手腕有些酸,哪怕用的是炭笔,并不是毛笔,但是因为记录的东西着实有些多,加上里面的不少词汇自己并不清楚,所以进行实时记录并不容易。
可即便如此,裴大人依然兴奋的耳朵发红。
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似乎窥探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或者说,是属于齐国的崭新的未来。
即使琅云仙人们说起来的时候只是只言片语,也没有特别展开,但光是从刚刚那令人震撼的可以脱壳的房子,就足以证明他们正在接触一个完全不同以往的新事物。
如果说轨道车的到来只是让运输变得简单,那么,这个脱壳机的出现,就给了裴仲文无限遐想。
他们齐国,是不是要起飞了……
而就在此时,听到纪良对着边宇航道:“我有些事情和你讲。”
其实许多时候,纪良是不太避讳原住民的,毕竟他说的话也没什么好保密的,这些人听了就听了。
反正也听不懂。
可是对于裴仲文而言,他对琅云的敬重从未减少,反倒因为得越来越多而与日俱增。
于是此时他很有眼力见的行了一礼,带着人退到了一旁,不去打扰仙人交谈。
随后又避开了其他郡县的官员,对着身边人低声道:“立刻准备信鸽,我有事情要与父亲商议。”
而这人不单单是他的随从,同样是他的心腹,现下便道:“不知大人想要回禀的是何事?若是有关丰禾郡,怕是要先同庄郡守商议才稳妥,总不好越界。”
裴仲文则是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还在辛勤工作的脱壳房子,轻声道:“我要说的,不单单是为了丰禾郡,乃是为了我大齐百姓。”
他不懂科技,但他懂民生。
别管是厂子,还是农具,又或者是寻常人户家里用的各种碾磨之类的,最缺的是什么?
动力,动力!
现在仙君向他们展示了,不再仅仅是靠着牛马或者人力去拉动,而是靠着火烧就能完成!
要说其中原理,裴仲文不懂。
可是之前江宜郡还不懂得用高炉炼铁呢,现在不照样鼓捣出来了?
不会就去学!
这般于国于民有利之事,自然值得刻苦学习!
于是裴仲文眼睛都在放光:“之前在都城的仙人们所说的话,如今回看,字字珠玑,若是想要得承仙人恩德,必要兴科举,文理工并举,方为正道。”
但心腹有些担忧:“若是如此,世家大族的利益必然受损,他们能同意吗?”
换了别的官吏,只怕要斟酌一二。
但是裴家人的心思都差不多,裴仲文此刻就是半点犹豫都没有,直接道:“于国有利便是了,父亲曾说,仙境流传出来的众多经典中,他最喜欢的便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既如此,又有何惧?”
此话一出,心腹立刻肃了表情,行了一礼:“大人高见,属下自愧弗如。”
而后就听裴仲文接着道:“再说了,王上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也很愿意推行新的教育模式,真的闹起来,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心腹听了这话,隐约的闻到了些朝堂争斗的味道。
而在官场之中,知道的越少越安全,难得糊涂。
于是他很机智的没有细问,转而一脸好奇的问起了另一件事:“大人怎么知道,王上喜欢如今的教育方式?”
裴仲文淡淡回道:“若非如此,王上怎么会让公子们都按照新模式学习?”
心腹却是更加惊讶:“宫廷之事,大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然后便在心里想着,莫非自家大人在宫里也有眼线?
厉害了我的裴大人。
脑补一万字斗争大戏。
可是裴仲文显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波谲云诡,而是平静道:“这很明显,公子们若不是接受了仙人教导,也不会有像是之前琅云里面求学的学子那样的变化。”
心腹一愣。
齐国学子在琅云求学的时候,他也是见过的,要说变化最明显的……
他愣愣道:“莫不是,黑了?”
裴仲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云淡风轻:“想必过不了多少时候,咱们齐国男儿就不再崇尚敷粉佩花了。”
心腹:……
果然,是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