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齐国都城,寿宴已经结束。
各国使臣先行离开,随后齐国的各位王孙贵族、朝中大臣也纷纷起身离去。
其中,便有裴符裴老大人。
相比较于其他的那些手握实权的重臣,裴老大人如今虽是从一品,可就是个虚职,官名一长串儿,听着好听,但是不管事儿,基本处于养老阶段。
特别是当他的三个儿子都入了朝堂之后,他就更加清闲了,总把自己老了的事儿挂在嘴边。
可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这是裴符急流勇退,知情知趣,并且绝了结党营私的可能,对三个儿子也没有什么照顾。
这让能让齐王放心,也给自己能体面些。
可也正因如此,齐王对他的忠心毫不怀疑,如今裴家顺风顺水,齐王有什么大事也常会找裴符商议。
这会儿,就有不少人来找他说话。
裴家大郎裴伯盛安静的站在自家父亲身边,听着父亲与那些人周旋。
直到众人散去,裴伯盛才低声问道:“父亲,他们来寻您做什么?”
裴老大人声音淡淡:“无非是想要从为父口中套出些话来,打听一下有关于丰禾郡的事情罢了。”
裴伯盛惊讶:“咱家与丰禾郡并无往来啊。”
裴符则是道:“往来,还是有的,就像你二弟,便是在江宜郡做刺史,之前曾与公子筠到过丰禾郡,还有你母亲的娘家许家,如今也派了人往丰禾郡去,准备在那里做些生意。”他把声音又压低了些,“若我所料不错,他们看中的便是纸张生意。你祖父家虽是巨富,但终究是商贾出身,而这笔生意若是能成,不仅能和丰禾郡有所联系,还能有益于名声。”
裴大郎并不知道丰禾郡造纸厂的情况,不由得惊讶:“只是纸张,能有如此大的益处?”
裴符则是直接点点头:“如今有了王上的那句话,丰禾郡的纸张就不愁销路。这些人看重的可不是一张小小的纸,而是王上的心思。王上喜欢的,自然多的是人去琢磨,去追捧。之前都城盛行女子贴花钿,便是因为一位宠妃喜欢,于是大家竞相追捧。妃子喜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陛下。”
有了销路,自然就会有众多读书之人去使用。
而最喜欢抨击商贾奸诈的便是读书人。
现在许家做了这门生意,那怕堵不住他们的嘴,多多少少也能让自家沾上点书卷气。
裴伯盛面露恍然,随后眼睛就看向了不远处行色匆匆的几位公子:“他们也是为了丰禾纸吗?”
裴老大人却是扯了扯嘴角:“那些人的眼睛,从来都只盯着一样东西。”
而就在这时,有内侍急急地追上来,对着裴老大人行了一礼,轻声道:“大人慢行,王上有事相商。”
裴符闻言不敢怠慢,便让裴大郎先行,自己则是跟随内侍离开。
很快便去往了齐王书房。
迈步进殿,裴符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书桌前的齐王,以及挂在架子上的松下仙鹤。
只是齐王的眼睛并没有去看画,而是专注的盯着自己手边的一沓纸瞧。
裴符走上前去行了一礼。
齐王则是抬头笑道:“免礼,赐座。”而后他便道,“不知你觉得此物如何?”
裴符的眼睛自然而然的看向了那张松鹤图:“用笔精妙,题诗也甚为得宜,是幅佳作。”
但齐王却道:“却是佳作,只是老七与丰禾郡给孤的寿礼还不止于此。”
裴老大人一愣:“不知王上此话何解?”
然后就瞧见齐王指了指摆在眼前的一沓纸。
裴符跟着看过去,可是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不由得问道:“请恕老臣眼拙,瞧不出不同。”
齐王便笑了笑,轻声道:“这是丰禾郡产出的另一种纸张,而这种与其他的不同。”说着,他拿起一张,轻轻地抖了抖,“老七让人作画的那些均为精致手作,据他信中所写,是改进了制作方法,但依然无法大量制造,可这种就不一样了,不仅便宜,而且产量颇丰。”
裴老大人立刻起身,双手接过,然后在手上细细摩挲。
他是读书应考之人,而且是出身寒门,这辈子基本上都是在和纸打交道。
以前用的民造,后来用的官造。
虽然不知道制作流程是什么,但是依然可以评判出好坏。
于是裴符面上露出了些许犹豫,可还是道:“这个似乎并不算品质上佳。”
他这话说的委婉,齐王就直接多了:“何止不够上佳,这种不仅比不上官造纸,甚至连寻常的民造纸也比不过的。孤刚刚试过,这些纸张用毛笔蘸墨的话,及易散墨,根本用不成。”
“那……”
“可要是用炭条或者是特质的炭笔写字,却是清晰又舒服,老七说,丰禾郡内不少平民人家都在用这种纸张书写。”
说着,他朝旁边看了看。
立刻有内侍上前,小心翼翼的拿起了那根平平无奇的炭条,在纸上画了几下。
根根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