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夫子&nj;轻轻摇头:“若是为了我这个老头子&nj;大可不必,如今我的腿脚快好了,想要找个照拂的人还是可以的。”
施墨却道:“不单单是为了照顾夫子&nj;,也是为了能跟着一起学些本事。”
此话一出,莫夫子&nj;就想到了自&nj;家学生&nj;这些天总是往外跑,之前以为他是去寻地方读书,可如今看来&nj;,只怕是和&nj;那些工匠呆在一处。
这并不难推断,毕竟施墨来&nj;自&nj;商贾之家,自&nj;小娇惯,到了莫夫子&nj;身边也多是留在书院里,若非这次随莫夫子&nj;归乡,只怕一年都出不了一趟远门,自&nj;然是长&nj;得白净极了。
可现在瞧着……明显黑了几个色号。
于&nj;是莫夫子&nj;便问道:“你想要做匠人?”
施墨将饭碗摆正,又双手递上了筷子&nj;,这才道:“学生&nj;不是要做匠人,而是想要同仙人学习些建造之法&nj;,其中不单单有泥瓦之事,还有些是学生&nj;之前没接触过的道理。”
莫夫子&nj;:“比如呢?”
施墨想了想,就伸手比划了一下:“比如,寻常的石灰砂浆稍加改造,顺序变一下,就能更加坚固,还比如房子&nj;里面的墙和&nj;柱都可以分摊压力&nj;,之所以有压力&nj;是因为要承重,重力&nj;是因为土地里面有引力&nj;,所以我们才能站立,东西才会掉在地上,而不是浮在空中。”
此话一出,莫夫子&nj;就瞪大了眼睛,显然这种&nj;论调和&nj;如今的主流相&nj;违背。
可是施墨说的又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只是用了些他听不懂的词汇阐述。
而莫夫子&nj;本就开明,只是略想了想,便道:“后面说的这个,我虽不懂其中道理,但这个想法&nj;倒是新鲜,不知道是谁说的?”
施墨回忆了下:“好像是位姓牛的仙君。”
“叫什么?”
“牛顿。”
莫夫子&nj;不由得点头:“倒是个好名字。”
而施墨并不知道自&nj;己已经&nj;悄无声息的从文到理。
但他心里有个很直白浅显的念头――
目前来&nj;说,自&nj;己读的圣贤书并不能于&nj;民有利,倒是这些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的东西更加有用。
退一步讲,多看看仙人设计的房屋也没什么不好,左右现在莫夫子&nj;也没法&nj;子&nj;给他上课,那他就趁此机会出去看看,也算拓展见识。
于&nj;是施墨越发坦然,脸上也有了笑意。
接下去的时日里,施墨越发积极。
因着他识字多,悟性强,求知欲旺盛,而琅云也需要一个原住民来&nj;传话,并且做一做案头工作,于&nj;是很快两&nj;边一拍即合,施墨更加忙碌起来&nj;。
而在丰禾郡热热闹闹的重建中,施墨恨不得一个时辰当两&nj;个时辰用,鲜少关&nj;注外面的事情。
便也不知道自&nj;家商队正在来&nj;的路上,里面领头的正是他的兄长&nj;,施韫。
此时,施大郎眉头紧皱,手上拿着的是从不离身的金算盘,但却只是无意识的拨弄,并没有想着算什么,满心都记挂着自&nj;家弟弟。
虽说施家不算是什么商贾巨富,但也有些产业。
可是齐国终究不是卫国,对于&nj;商人远没有那么多福利待遇,唯一的安慰大概是没有阻止商人之子&nj;求学科考,故而施家尽全&nj;力&nj;培养自&nj;家儿郎。
施韫自&nj;知自&nj;己不知那块料,早早的就去被迫继承家业。
而小弟施墨却年少聪慧,悟性极佳,于&nj;是家里人这才千里迢迢送了他去找莫夫子&nj;求学。
寻常莫夫子&nj;都是在另一个郡内书院的,那个郡可没有受到地动波及,加上消息不畅,故而施家一直不知自&nj;家孩子&nj;正在丰禾郡内。
加上施墨一门心思都是仙人物理和&nj;牛姓仙君,加上不愿让家里担心,摁着不让身边人透露,家书里也只挑着好听的写,从不提自&nj;己在何处,做何事。
一直到郡内允许商队进入,他这才给家里寄去了家书一封。
直接让施大郎丢了手边的生&nj;意,也没有任何犹豫,急忙忙的组织了人,日夜兼程前往丰禾郡。
或者说,是前往跟丰禾郡同一个方向的江宜郡。
马车外随行的小厮便道:“郎君,我们等下是不是要绕过去?”
施韫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这是自&nj;然,那个地方数月前刚刚地动,如今怕是还一片废墟,哪怕允许商队前去,咱们也尽量不要冒险。”
小厮不由得道:“之前小郎君写信回来&nj;说,丰禾郡里一切都好啊。”
施韫却面无表情,心里对弟弟的故意隐瞒咬牙切齿,想着等见了面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嘴里则是道:“那孩子&nj;向来&nj;报喜不报忧,这些话糊弄一下爹娘倒也罢了,如何能骗得了我?之前你随我一道跟着商队去往其他国家,可是见识过地动之后的模样,想要一切恢复如常,没有个三五年是不可能的。”
小厮也想到了当时的情形,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于&nj;是立刻道:“郎君说的是,等下小的就去告诉车队在郡城外面停下,着人进去寻小郎君……”
结果,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突然就顿住了。
施韫便问道:“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才听小厮道:“那个,郎君啊,小的觉着您还是出来&nj;瞧瞧的好。”
施韫眉间微皱,面露不解,但还是伸手挑开了马车帘。
然后看到的,却不是预想中的破败颓靡,而是……官道。
之所以不确定是不是官道,实在是因为这条路比预想中的要宽。
不仅如此,露面也比寻常的道路要平整不少。
更稀奇的是,道路中间居然种&nj;着一排树……
这是要做什么?隔开两&nj;边的马车吗?
心有疑惑,施韫便问道:“这里修建的着实宽敞,是哪个郡?莫非已经&nj;到了江宜郡吗?”
之所会这么想,皆因为江宜郡是边郡,平常少不得要送马送粮,道路宽些也寻常。
却没想到小厮道:“还没到江宜郡,这里是丰禾郡郡城外。”
此话一出,施韫就愣住了。
他直接出了车舆,站在车头,远远的看着丰禾郡的城墙。
如今的城墙经&nj;过修补,已经&nj;看不出损坏,远远看上去连点痕迹都看不到。
而从敞开的城门往里看,隐约能瞧见的都是一片整齐。
哪里有废墟的模样?
说好的百废待兴呢?
施韫不由得把眼睛对准了城门上面的字。
“S禾”二字做不得假。
于&nj;是他便道:“来&nj;人,驱车进城。”
小厮没想到自&nj;家郎君会改了主意,微微一愣,但很快就答应了一声,让车队调转方向,朝着丰禾郡的城门而去。
很快他们就被放行了。
因着施家距离丰禾郡较远,故而一路赶来&nj;耽误了不少时候。
现在的丰禾郡早已解封,不少贩夫走卒也能进出。
或许是因为他们大多是附近的人,多多少少对丰禾郡的情况有些了解,故而也没有太多惊讶。
施韫就不同了。
他本就离得远,如今这时候消息不通,外人又不能靠近,以至于&nj;他对这里的一切一无所知。
结果便是,走在大街上,光是道路两&nj;旁齐刷刷的建筑就足以让施韫目瞪口呆。
不仅仅是因为造型新奇,还因为这速度太过惊人……
分明之前来&nj;的消息说是灾祸之后一片废墟,房屋倾倒,惨不忍睹。
可如今瞧瞧……废在哪儿?
而寻常天灾之后总会有骚乱,还有灾民大量涌出到其他郡县甚至都城里讨生&nj;活。
但是瞧瞧如今的丰禾郡,肉眼看上去,那叫一个欣欣向荣,甚至热火朝天……
不说别&nj;的,光是那些喊着号子&nj;垒墙的汉子&nj;们就格外惹眼。
而他们用的工具也从未见过。
说好的民不聊生&nj;呢???
怎么和&nj;预想中的不一样!
施韫甚至觉得,若不是知道这里地动过,只怕他根本联想不到此地遭过天灾!
而就在这时,小厮连声道:“郎君,前面的不就是小郎君么?”
施大郎立刻把目光从两&nj;边的建筑上收回来&nj;,也忘了刚刚说要教训弟弟的事儿了,这会儿便急忙问道:“在哪里?速速说来&nj;。”
结果还没等小厮开口,施墨先看到了自&nj;家哥哥。
他也着实没想到,第一个赶来&nj;丰禾郡的居然是自&nj;家商队。
不过很快施墨就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了身边人,叮嘱他继续记录,自&nj;己则是摁着草帽,大步跑向了车队,脸上笑容灿烂:“哥哥,你来&nj;啦!”
而施韫则是好生&nj;打量了一番自&nj;家小弟,特别&nj;是在施墨跑起来&nj;的时候,认真观察,确定他身上没有病痛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就想板起脸来&nj;教训。
但又突然想到,自&nj;己好似不能教训他什么。
毕竟施墨寄回去的信都是真的。
施大郎又抬头朝着两&nj;边看去,目光扫过那些完成的或者正在建造中的房屋,路边已经&nj;开始摆摊的摊贩,还有脚底下踩着的平整的大路。
小弟不回去似乎合情合理。
于&nj;是施韫就变了心思,想要细问问这郡城如何能这么短的时间里便拔地而起。
结果话还没出口,就发现小弟的脸有些看不清。
或许是草帽太大,阴影挡住了面目,这才显得黑了些。
于&nj;是施大郎伸手把草帽摘了。
结果就发现,哪里是阴影……
分明就是黑了,而且黑得很匀称……
一瞬间,施大郎突然哽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爹娘给你起的这个名字,真是,起对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