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立刻对着亲随道:“速速去取了防水的厚布来,先把存储粮草的地方遮挡起来,切勿让雨水沾染……”
话音刚落,乌将军突然听到了有东西碎裂的声音。
下一秒,便感觉到有水溅在了脸上。
乌将军一愣,下意识道:“真下雨了?”
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
一旁的亲随也摸了摸脸,又闻了闻,疑惑道:“将军,这不像是普通雨水。”
闻着,比雨水的味道刺激多了。
像是酒,可是一般的米酒有这样冲的气味儿么?
乌将军也皱起眉头,想要抬头去看看天气,可就是这么一看,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天虽然阴着,但并没有降雨的迹象。
空中却有东西在飞。
乌将军眯起眼睛:“那是什么?”
亲随年轻,眼神好,可也是使劲儿看才分辨出:“好像是……酒坛子……”
下一秒,两人同时愣住。
而后就看到在营帐周围突然出现了火把光亮,这次乌将军终于能清楚地瞧见了。
不仅有人,还有投石车!
这些坛子明显就是被这么丢过来的!
乌将军虎目圆瞪,大吼一声:“敌袭!戒备!”
可是比他更快的是那些坛子落地的速度。
“哗啦!”
摔碎之后,便有液体流出。
有些扔的不准,扔到了营帐里。
但大部分都集中在同一个地方,便是他们囤房粮草的地方。
乌将军的第一反应是,他们想要用水把我们的粮食弄坏吗?
但下一秒,就瞧见已经有弓箭手拉好阵型。
他们弯弓搭箭,箭头抱着布,正有着火苗燃烧。
乌将军悚然一惊,立刻取出了武器,准备应对这次偷袭。
可箭显然比他速度更快。
“放!”
随着郑都尉的一声令下,带火的箭齐齐得飞掠而出!
目标便是蛮人粮草。
当火苗接触到酒液的瞬间,迅速升腾而起!
在乌将军和众多蛮人的目瞪口呆之下,装着粮草和辎重的营帐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这一切来得太急,太快,根本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
乌将军的亲随甚至都没想过让人去救火,因为根本救不了!
他只能急急地看着乌将军:“大人,这要怎么办?要不要现在集结突围?”
可是乌将军并不蠢,他很清楚,围住他们的肯定是周人,这次的行迹败露了!
硬碰硬是一种选择,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些邪门儿的酒坛子还有多少,也不知道周人到底做了多少准备。
再固执下去必然得不偿失。
于是,乌将军毫不犹豫地道:“传令下去,撤,现在就撤!”
而天降大火已经让蛮人惊慌失措,甚至还有人往封建迷信上联系。
等听闻要撤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反对,什么辎重什么营帐统统顾不得了,想也不想掉头就跑。
德昌郡众人懂得穷寇莫追的道理,同时也没有阻止他们逃回蛮国的道路。
只等着大火熄灭后,下去把蛮人留下的东西都收拾起来。
特别是乌将军留在这里的那些地图,以及地上散落的刀剑,全都敛起来,统统运回德昌郡。
而对郡内的百姓而言,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在这个夜晚,有蛮人来了又走。
等朝阳升起,便是新的开始。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随着有人学成,仙薯也开始在之前选定的田地当中进行耕种。
整个德昌郡都在为了来年的口粮而努力,也就没有人注意,有个钟姓郎君的马车悄然离开郡城,朝着凤尾山而去。
而此时,齐国江宜郡中的裴仲文也听闻了周国发生的事情。
作为被齐王派遣到江宜郡的刺史,裴二郎的主要任务并不是观察江宜郡郡守的动向,而是为了联系琅云仙境。
如今他并不关心蛮国和周国的摩擦,毕竟在边郡,这种事情并不新鲜。
邻国之间维持的大多是表面友情,利益一致的时候便你好我好,一旦利益分歧,那就翻脸不认,谁也不会贸然捅破窗户纸,全看各自本事。
真的让裴仲文看重的是周国的仙薯。
虽说还没有看到最终收成,但从目前得到的情况看来,显然长势喜人。
之前以为是仙境之物,产量好理所应当,可现在看到真的能被推广开来之后,裴仲文难免动了心思。
只是他并没有立刻把自己的想法传信给齐王。
一则是因为齐王给了他很大的自主权,有些事情可以先行决断。
二则是曾在都城为官的裴二郎很清楚,齐国与周国之间的情势可谓天差地别。
那周国基本上年均一天灾,不定时人祸,整个国家都写满了多灾多难,这也让他们把危机意识放在了首要位置。
加上刚刚遭了水灾,从周王开始,一直到平民百姓,都一心盼着可以避免饥荒,自然愿意奉上一切,只求仙人垂怜。
可是齐国不同,他们虽也是有山有水,但还是平原居多,加上土地肥沃,从不愁吃喝。
这太平日子久了,反应也会变慢,真正能做到居安思危的还是少数。
裴仲文想着,即使自己送了奏疏回去,只怕也会在朝堂上来回掰扯好一阵子,只怕是到了明年都拿不出章程。
正因如此,齐王才让他来做刺史,可以便宜行事。
于是裴仲文就决定先让人去找段郡守商讨对策。
结果等段郡守来了之后,还没等裴仲文开口,就看到对面那人先笑了起来,对着他拱手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裴仲文一愣:“不知喜从何来?”
段郡守有些惊讶:“大人莫非不知?裴四郎君已经过了院试,更是名列院试头名案首,自然是可喜可贺。”
裴仲文则是眨眨眼睛,而后淡淡道:“我替四弟多谢郡守夸赞。”
这般心平气和的模样,却让段郡守有些意外。
毕竟在齐国,科举之事便是人生大事,若能得了好名次,那可是阖族荣光。
寻常人家得了院试案首,定然是要摆宴的,多少人考了一辈子直到头发全白也只是个童生,如今裴季尚不过是第一次应考就能夺了头名,自然是大喜之事。
偏偏眼前这位惯常对裴四郎诸多回护的裴家二郎好像完全没有多少兴奋的模样。
于是,段郡守便多问了句:“大人莫非早有预料?”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裴仲文真的点了点头:“我那弟弟得了仙人指点,方才归家应考,若求得了这般好的老师却还拿不到好名次,那便是奇事了。”
换言之,裴仲文是相信仙境的本事,也相信四弟的学习能力。
而后他的声音顿了顿:“况且我家本就不会庆祝案首之事。”
段郡守好奇:“为何?”
裴仲文平静道:“因为我兄长,我,还有三弟,均夺过案首。”
段郡守:嗯……嗯?
裴仲文:“我曾经拿了□□,乡试会试殿试皆为头名,家父也只是在家摆宴,并未大肆铺张,如今四弟还不到时候,等殿试之后再说吧。”
段郡守:……
他在边郡驻守太多年了,远离了都城,消息不灵通,使得他着实不知道都城内的行情。
虽然眼前这人心平气和,说出来的话也是陈述事实,一点炫耀的意思都没有,可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而裴仲文很快就转了话题:“今日找郡守来,是有正事详谈。”
段郡守立刻收敛了表情,语气也认真许多:“不知所为何事?”
裴仲文便准备将自己的想法告知。
可还没等开口,他就觉得脑袋有些发晕,身体也有些打晃。
裴仲文下意识的扶住了桌子,眉头微皱,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最近折腾太多,休息不成,生了什么病症。
于是他便想要站直身子,叫人去找郎中来。
可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便发觉段郡守也在晃悠。
或者说,是眼前的一切都在打晃……
随着博物架上的一个瓷瓶子应声落地,“哗啦”的成了碎片,裴仲文终于清醒过来。
莫非这是……地龙翻身?
裴仲文愣了一瞬,可马上摇晃就停止了。
好像刚刚的一切是他们的错觉一般。
但裴仲文却没有就此放下心来,眉头紧皱,面露忧色。
段郡守则是下意识的扶正了鼻梁上歪掉的眼镜,而后迅速做出了反应:“大人,这里不能呆了。”
裴仲文也点点头,立刻和他一道匆匆离开了房屋,走到了院子里。
而此时和他们有相同举动的人不少,所有人脸上都有惊疑之色。
见到段郡守前来,众人行礼,可脸上的慌张依然掩饰不住。
段郡守立刻道:“来人!去郡内各地查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裴仲文有所猜测,现下便道:“以防不测,还是让人都从屋内出来,去往开阔地。”
段郡守闻言,眼皮一跳:“裴大人的意思是……”
裴仲文声音有些沉:“虽然齐国此前鲜少发生这等地动灾祸,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声音微顿,“若只是轻微,便不当事,但以防万一,还是多多警醒些好。”
段郡守再不犹豫,迅速叫了都尉厉韦,并且派出了郡内所有的差役,扛着铜锣出去通知各家各户出门暂避。
而郡内百姓都经历了刚刚摇晃的阶段,现下自然没有任何怨言,连东西都顾不上收拾,就跑到开阔地呆着。
段郡守则是让人去各个村县查看。
等到天黑,厉韦急匆匆回禀:“大人,郡内除了一个修补房屋的泥瓦匠不小心跌落,受了轻伤外,其他人并无损伤。”
段郡守松了口气,一直僵直的背脊也终于松懈下来。
不过他依然没有掉以轻心,毕竟这期间还是又发生了几次摇晃,于是便道:“还是让人都留在屋外,这个晚上警醒些。”
厉韦:“是。”
而就在这时,又有人来报:“丰禾郡的郡守派了人来求助,恳请大人能够派出兵卒帮忙。”
丰禾郡和德昌郡中间还隔着两个郡,若是寻常小事,也不至于求到自己这里来。
于是段郡守眉头紧皱:“说什么?”
裴仲文则是心里一沉,跟着看了过去。
然后便听来人道:“那人说,丰禾郡内,房屋倾倒,土地开裂,”声音顿了顿,“应该是他们那里的地龙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