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伯庸坐在她身旁捣药,一身劲装搭配一件围裙,模样有些滑稽,频频引来旁人侧目。但他一点儿也不在乎,捣一会儿药就看林淡一眼,似是十分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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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春这边岁月静好,萱草堂却陷入了水深火热。
吴萱草被薛家人里三圈外三圈地围着,压力之大可想而知。把完脉后,她检查了薛然的瞳孔和舌头,又用自制的听诊器听了听他胸腔里的杂音,表情越来越凝重。
她早就看出来了,薛然得的是急性肺炎,又名急惊风,乃幼儿期多发症,即便在现代死亡率也很高,更何况是在医疗技术极其落后的古代?看着薛家人一个比一个焦急的脸庞,看着面色已经青紫,几乎快没有呼吸的幼儿,她脑子一阵嗡嗡嗡地响。
没有抗生素,没有特效药,没有呼吸机,没有静脉注射工具……她根本不知道怎么治疗急性肺炎。
“给孩子灌水,免得高热过多地蒸发他体内的水分。打一盆温水过来,我先给他洗个澡。地窖里还有冰块吗?有的话赶紧拿过来,把帕子冰镇片刻敷在他额头上,再在他脑后垫一个冰枕。快去!”吴萱草井井有条地下令。
一众学徒立刻分头行动,打水的打水,拿冰块的拿冰块,很快就把东西备齐了。见林淡指挥若定,表情泰然,仿佛有十成十的把握,肖氏和二房的老太太已彻底放心下来。薛继明和薛扬帆连忙退让到门外,免得屋里挤了太多人,打扰救治。
在萱草堂坐诊的几位大夫却摇摇头,面露忧虑。
其中一人提醒道:“吴大夫,您这些办法只能暂时为患儿退热,要想止住他的惊风之症,还需立刻开药才是!再晚上那么一会儿,这孩子即便救回来了,也会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
急惊风是小儿四大症之一,属于急危重症,若是不尽快下药,患儿随时都会死亡。更可怕的是,这种病来势汹汹,瞬息万变,医者很难在最短的时间内制定最合适的药方,若是错了一个药材,甚至多了或者少了一些剂量,都不会起效。连最擅治疗儿科的大夫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治好急惊风,更何况是只学了中医一点皮毛的吴萱草?
她愣在当场,面露难色。
薛扬帆被大夫的话吓住了,连忙追问:“会有什么后遗症?”
“会演变为癫痫、弱智、痴呆等等。我等医术不精,不敢随意开药。”几名医者连连摇头叹息,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来的人手握军权,身份贵重,他们不能治也不敢治,唯恐病没治好,反被薛府记恨。更何况他们也没说假话,急惊风这种病情势太过复杂,稍一犹豫就是一条人命,后果十分可怕。
前几年,太医院的方院正就是因为没能治好得了急惊风的七皇子而被皇上杖责贬官。他乃业界泰斗,医术超凡,却也拿这种病束手无策,更何况寻常大夫?吴萱草和郑哲早已与他齐名,应该能治。
思及此,几位坐堂大夫生怕自己又被吴萱草拉下水,齐齐拱手道:“这次只能靠吴大夫了,我等在旁协助。”上回武安侯夫人来求医,他们就对吴萱草甩锅的行为很不满,若非小林大夫能治那无脉症,还不知道武安侯夫人要如何大闹萱草堂呢!
听了这话,薛继明立刻催促:“小草儿,赶紧给然儿开药!再不开药,他就抽过去了!”
即便在昏迷之中,薛然依旧一阵一阵地抽搐,鼻孔翕动,唇指青紫,四肢僵冷,体若燔炭,却全无一滴汗水,已是完全闭了阳关。
吴萱草咬牙道:“我先为他做降温处理,再来开药。若是高热始终不退,会烧坏他的脑子。”
薛继明一听也是,连忙走上前为堂侄脱衣服。肖氏和婆婆也都跑过去帮忙,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薛然摆放在冰枕上。
肖氏摸了摸儿子滚烫的额头,哽咽道:“没有用!这些办法完全没有用,热度根本降不下来!萱草你快想想办法吧!”她抓住吴萱草的肩膀用力摇晃,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
吴萱草满头满脸都是冷汗,手里捏着一支笔,却迟迟写不出半个字。开药,开什么药?能退热清寒的药材千千万万,她却不知道该如何把它们组合在一起,形成最好的疗效。
她真的没有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