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白一天的日程被安排的满满当当,今天算下来大大小小一共要做六台手术,和许昕才说了没几句话就要赶去做手术。

这次手术是个小男孩，叫小铃铛，五六岁的年纪，却是医院的老主顾。

和许昕一样,小铃铛也是复杂先心,最难治的那种。

小铃铛去年开始在林若白这里治疗，前前后后手术做了三次，因为治疗时期早，不像许昕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黄金期，等待她的就是心脏衰竭这条路,小铃铛恢复情况不错,做完这次手术后期没有不良反应就可以出院了。

许昕匆匆跟在林若白身边，听他介绍患者的情况。

时间不等人,多年的从医经历使他们养成了走路飞快的习惯。

“先心病最好的治疗时间是婴儿期,这种病拖下去只会越来越严重。”林若白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许昕,“我不知道你爸妈怎么想的,从一开始确诊先心,他们就应该为你寻找治疗的机会,哪怕放在三十年前，先心病也不是那么难治的疑难杂症，而现在,它已经成为威胁你生命最大的隐患。”

许昕抿着嘴唇没说话,她知道林若白心里大概在怨她的父母,只不过他没把话说的更直接明了而已：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手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非到换心脏不可的地步？这样的父母不配称之为父母！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岂是她一句话两句话能讲清楚？

她下意识就去拉林若白的手，想要安抚他的情绪，轻声说道：“不是所有的家庭都是和睦的，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我恰好撞上了这两种不幸，但是幸好，我还有你，对不对？”

他的黑眼睛看着许昕，反手握住她的手，在医院里，在公共场合，林若白就这么，毫无顾忌紧紧握住许昕的手。

她低了低头，将手从他手里缓慢抽出来，小声说：“别再想我的事了，会影响手术的。”

林若白点点头，“嗯。”走了几步，又说，“今天手术安排不多，六点结束，跟我回趟家。”

许昕知道，林若白口里的家是指S市，许昕已经一年多没回去过了。

换好衣服，洗手消毒，戴手套和消毒口罩，然后走进手术室。

许昕并不参与手术，只是在一旁学习，拿着一个本子做些记录。

大大小小的手术她参加过无数台，可是亲眼目睹林若白做手术却是第一次。

如果非要用几个词语概括就是：认真、专注、冷静、从容。

许昕渐渐停下了笔，看着林若白，一时间有些走神。

手术灯下，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锐利有神，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像变了一个人。

修补心脏是一件细致耐心的活儿，手术灯光很热，他的额头沁出薄汗，护士用纸巾帮他擦去，许昕没有走过去，不能影响他工作，只是站在不远处，一边做着笔记，一边凝神看着他。

不由的，想起有一次。

寒假回学校的第二个月，春末的样子，天气已经闷热起来了。

学院举办某个教授级别的讲座，通知到每个班级学生都要签到，许昕去了半场，途中借上厕所偷偷溜出来，突发奇想去A大找林若白玩。

从医科大到A大，去掉等车的时间，公交车半小时，地铁二十分钟，许昕选择地铁，因为那样能更快见到林若白，而且不堵车。

目的是想给林若白一个惊天大喜，许昕当然不会提前告诉他。

他自然也就不知道许昕会过去。

晚上林若白一般都会在实验室或者图书馆，要么就是自习室，有时候也会在学校健身房，或者在体育馆打乒乓。

许昕不知道林若白在哪里，但是她有他室友的电话，从学校出来之前提前给他室友打电话探问林若白行踪。

为了不引起他室友起疑，许昕让余洁琼帮她打电话，还撒了个小谎，谎称林若白和他们这群高中同学一块儿玩，但是他现在手机充电器落在寝室里，手机没电，打不了电话，让他帮忙找一下充电器在不在桌子上，骗他说林若白一会儿回寝室里拿。

这个借口实在拙劣到无话可吐槽，偏他室友也信了，真帮忙找了，而后还奇怪的很，问了一句，“小白不是打篮球去了么，怎么没去吗？”

问到林若白去向，许昕目的完成。余洁琼含糊应了几句，挂掉电话。

一般来说，林若白打篮球会打很久，许昕从学校出发乘地铁到A大半小时，开开心心跑到篮球场找人。

A大篮球场很大，许昕不确定林若白在室外篮球场还是室内篮球场，所以只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找。

篮球场地全都是打着赤膊的男生们，个头都比许昕高，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地方。

大晚上没有几个女生在观场，只有极少数有男朋友的女生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等，只有许昕一个人背着书包，在篮球场地上伸长着脖子垫着脚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就像一个小矮人走进摩天大楼，时不时有几个男生对着她吹口哨，一颗篮球猝不及防朝她这里飞过来。

许昕反应倒是蛮快，缩起脑袋，侧身向旁边跳了几跳，看见此幕的男生群里发出哈哈哈的笑声，显然也是没想到这女生的反应如此可爱，“小白！”有人叫道，“那妹子是不是你手机屏幕照片里的那个？！”

篮球场灯光晃的许昕眼睛难受，随着那嘻嘻哈哈的笑声看过去，一打眼就看见林若白朝这里小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