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魔脸上的龙鳞都快翕张开来,因为恐惧,她的膝盖发软,瘦削成一把骨头的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她下意识想走,可是想到之前眼前人的所作所为,她的双脚灌铅似的钉在原地,连逃都不敢。
其余的魔听云棠那散漫冰冷的语气,颇为觉得冒犯,一个脸上粗粗地画了几条竖立着的纹路的男魔道:“嗤,水光瓦亮的小姑娘,瞧不起咱们魔域?”
“没事儿,你不喜欢咱们这种纹路,咱们也不强求。”他阴森森一笑,露出惨白的牙齿,“把你捉来绑起来,用我手上这蛇剑在你身上密密雕上别的纹路,你那如花似玉的脸蛋想雕什么?”
“鹫!”那女魔嘴皮哆嗦,她见云棠眼里的散漫已经开始慢慢正色,想让同伴住嘴。
那名鹫的男魔不悦道:“紫烟,你被她一句话吓成这样?老子之前天天吓你也没见你跟老子睡啊,你现在做出这个瑟瑟缩缩的样子给谁看?之前辰光耀请你和他睡你把他命根子扭断时没见你这么胆小啊。”
魔域的众魔早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一个个心如止水。
太虚剑府诸位弟子哪里听过这种污言秽语,什么睡不睡,什么命根子扭断不扭断,女修们红着脸,哪怕是男修,也觉得腿间凉飕飕。
紫烟,也就是那女魔剜了鹫一眼:“你自己看看她是谁!”
“她是谁,老子凭什么不能骂?”
云棠道:“可能她是觉得你大放厥词骂你爹,有些不孝顺吧。”
她好像一点儿也不紧张,一些魔渐渐看出不对劲儿,别的弟子都强压着恐惧,这女修倒非常淡定,反常即代表有隐情,众魔中陆陆续续又有两个魔觉得云棠的脸有些熟悉,他们残酷的神色中带出几丝凝重。
那位叫鹫的男魔之前从未见过云棠,现在骤然被问候,脸色结结实实阴沉下来,抽出脊骨中的蛇剑:“黄口小儿。”
这男魔是元婴中期修为,蛇剑一出,众多弟子都感觉到一股阴冷之气,就像是蛇魔在背后盯着自己的骨头。
紫烟道:“鹫,住手!”
谁愿意听她的?
元婴中期的鹫对上金丹期的云棠,原本局势应当一边倒,云棠背后的弟子们见状也要纷纷要支援云棠,然而,这个魔是一个剑修。
云棠想想,现在她没有之前的修为,只能虚张声势,必须一招拿下眼前的鹫,危机才会解除。但凡她有一点点犹豫不决,哪怕说紫烟认出了她,也会因为她修为下降而杀了她。
一个手刃魔君、扬名立万的机会谁不想要,毕竟,她的人头应该值很多东西。
云棠身上还有燕霁留下的极恶古的仙草,那夜她吃了后手心出现剑纹,她便没再服用。云棠早在刚才看到他们时,就已经捏碎手心的仙草,汁液从云棠的手心浸入她的经脉。
蛇剑已然到云棠面门上,她连腰间的长剑都没抽出来,周身如自动形成一个剑域。鹫还以为她估计是外面宗门里被保护太过的废物,不过一剑就被吓怕了,然而,云棠只轻轻伸手,非常轻易地挟住那柄细长的剑。
她像是对鹫的剑非常了解,拇指和食指在剑柄连接着长剑的地方这么一按,刹那间,从剑身上跳出一条青绿色的蛇,鳞片光滑冰冷,咻咻地吐着蛇信。
这是蛇剑的剑灵,连鹫都没见过它几眼,如今却被云棠轻而易举给捉住。
青绿色的蛇缠在云棠手腕上,乖顺得像一条绿玉镯子。
云棠不喜欢这种长条形的生物,但现在也只能拿着它,道:“你主人想在本君脸上刻东西,你说,本君在他脸上刻什么?”
蛇灵乖乖顺顺地在云棠手腕处缠绕,这下不只是鹫,就连云棠身后的弟子也觉得不对劲儿。
就脸而言,云棠美而娇憨,看起来甚至偏弱,一看就像养尊处优长大的娇小姐。然而此时她手腕上搭了一条绿蛇,冰冷而艳丽,让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陌生起来。
“你是谁?”鹫厉声问道。
他的剑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地被别人给接住,而且还召唤不回来,种种反常让鹫想到一个人。
在那个人光芒最盛最疯之时,魔域的剑修数量最少,哪怕有少数剑修,也不得不再学另一门保命技艺,因为那个人对上剑修,有着绝对的胜算。
云棠道:“多好的眼睛,怎么就长在你这个人身上?”她把蛇灵团成一团,手心出渐渐亮起的剑纹让蛇灵更不敢造次,云棠把蛇灵丢回去没入蛇剑之中,蛇剑光芒晦暗,灰溜溜地不再听鹫的号令。
鹫的蛇剑成了一把凡剑,他惊魂甫定地看着云棠,但是并未再激动冲上去打。
魔域的人,惜命,识时务,打不过还上去打真会死人。云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本君离开魔域还不到一年,魔域便后浪拍前浪,不记得本君了?”
“十狱君?”鹫身后的众位魔哪里不知道十狱君的风格,十狱君对剑修有着绝对的压制,似乎和她的剑和剑意有关,而剑修本就是诸多修士中最擅长战斗的一种,所以,十狱君横空出世,经过几次血洗魔域,成功跻身十大魔君中的第六名。
也只有她,才会不费吹灰之力夺走蛇灵。
鹫听闻她果真有可能是十狱君,一颗心凉到谷底,如果真是十狱君,那他们估计会全死在这儿。十狱君招式古怪,心狠手辣,她的修为在十位魔君之中排名倒数,但偏偏有那么强。
众魔沉默下来,慢慢朝后退步,生怕云棠陡然发难。他们好不容易得到从魔域出来一趟的机会,要是就这样碰上十狱君反而死了,谁肯甘心?
这些魔当中,只有紫烟曾和云棠有一面之缘,她道:“大人……我们来此是为了别的事情,不敢和大人争锋。”
云棠拎着剑,噙着丝冰冷的笑站在原地,像是冰冷的青松。今日碰见这么多魔域的人,将过往的血猩、戒备全部给云棠刺激了出来。
她心想这种状态装逼还是挺不错的,别人不敢怀疑她。
云棠道:“本君还以为你们是来为了孤苍渺来取本君人头。”
孤苍渺就是那个狼子野心、反了水的二把手。
她假意张望:“就你们几个?别人没来?”
紫烟硬着头皮:“大人,您的名字虽然一直在追杀榜前列,但是我们并没有人手来清算大人,哪怕有,以我们的级别也不知道,我们是奉命来骚扰太虚剑府。”
十狱君,真要追杀怎么可能派他们来。要仅仅是胜过十狱君,或许只重金聘请十狱君前面的魔君便行,但如果是诛杀她……一个魔君遭受性命之虞时的反扑,一定惨烈无比,哪怕是排名第一的青夜魔君,有把握全身而退吗?
紫烟有女魔都有的心细敏感,她想到第一次碰到十狱君的时候,那时候十狱君还未成名,魔域只纷纷传言新兴起一位剑修,手段狠辣,哪怕是食人的九常真人还是搜魂修炼的魂魄谷所有人,都被那位剑修所杀,没有一位生还的活口。
他们能判断出是同一人所为,是从尸体上看到一模一样的剑伤。
紫烟本没太过在意此事,她只想着今后躲着点拿剑的人也就罢了,直到有一日,紫烟被靠双修增进修为的魔抓去,那位魔有一些势力,在魔域比较偏远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城,城内之人都靠双修修习。
要仅仅是双修就能涨修为,这等美事,紫烟能自动躺床上去等着。可这群人是靠采补对方的修为,硬生生把对方吸干来增长修为,紫烟自然不愿意。
她被城内的人拖进去,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盯着她,似乎已经在计算怎么瓜分她。
就是在这时候,紫烟碰上了云棠。
她也在那里,坐在一个角落里,旁边便是累累的人骨头,大概都是些女人头骨,她们为什么死在那儿,头骨被人随意放置,已经不用猜测。
紫烟以为自己也要死了,魔域每天都有人死去,她这个死法只是其中比较轻松的一项。被别人采补灵力而死,死之前至少也有爽到,要是被什么鬼修、蛊修抓去剥皮炼骨,那才是真的疼呢。
紫烟只是看向角落里坐着的姑娘,她很好看,哪怕紫烟一个女人,都会忍不住心动。她在魔域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有些宽大,不知道是从哪具尸体上扒下来的男装,穿在她身上飘啊飘,白骨都变得梦幻起来。
紫烟忍不住心想,要是这么个姑娘没在魔域,在哪儿肯定都能过得很好吧。可是没办法,她们今天就要一起去死了。
“大哥,旁边坐着的妞儿也不错,这一个娘们儿不够分,要不我们……”
“想什么呢?”那个人道,“那得先城主尝过,才能给你,你猴急个屁,先尝尝这个。”
这种粗俗的话,紫烟不是第一次听了,毕竟她也用自己的身体换过资源,既然是交换,对方能有多温柔?
就是个物件。
但是紫烟现在仍然不甘心,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乐意拿去交换,那是她的事儿,她今日要死在这群人手中,真是能膈应她到投胎。
紫烟正绝望之时,角落里那个白衣女修开口了,她的声音几乎带着极端的冷漠,让人一听,就知道她的灵魂可能都被魔域给磨没了。
她说:“我忍不住了,能不能先对我动手?”
她居然这么主动,哪个人还忍得住,那位大哥便嬉皮笑脸走过去:“要等老大来,不过你这样的美人儿要求,我可以先和你玩玩儿别的。”
旁边的人说着好,让她见识见识。
那位大哥已经猴急地在脱裤子,紫烟只以为她是一心求死,她闭上眼睛,不想看下一步,结果,四周忽然寂静一片,紫烟听到水滴滴落的声音,刺鼻的血味冲入紫烟的鼻腔,她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尸山血海,城里大大小小几百口人,全都在这瞬间死去,按理,那么快的速度,他们应当感受不到疼痛,然而此刻他们像是陷落在黑暗中的沼泽,面上满是挣扎、扭曲,伸着手祈求生存希望,他们的血开成一枝枝盛放的梅花,形成鲜明对比。
而那名女子身上一滴血都没沾上,紫烟正怔愣时,腹部一疼,她也中了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