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何来()
春寒料峭,&bsp&bsp&bsp&bsp长安一街两巷的恭迎圣驾。
只是这圣驾……是不是寒酸了些?
等闲大户人家出门,都比这个排场体面的吧。
可哪怕不是那么排场,可谁又敢小觑昔日的毅国公呢?今儿这迎驾的,&bsp&bsp&bsp&bsp那也是位列文武两班人马。西北这一片的文武官员,&bsp&bsp&bsp&bsp将帅统领,星夜赶来,&bsp&bsp&bsp&bsp都在这里等着呢。
这可都是当今圣人的嫡系。
这新朝新气象,&bsp&bsp&bsp&bsp这些个大人必将得到重用前程似锦,&bsp&bsp&bsp&bsp因此上,那一个个的是红光满面,文官们相互拱手,含蓄矜持。武官们相互把臂,&bsp&bsp&bsp&bsp豪爽张扬。
孙安平骑马过来,一见众人,&bsp&bsp&bsp&bsp哈哈就笑“可想死老子了!”
这些大臣还没跪下呢,&bsp&bsp&bsp&bsp孙安平就从马上下来,&bsp&bsp&bsp&bsp抬手就去扶蒋平,“都起来!起来!不多礼!”
其他人嘻嘻哈哈的,就要起来。蒋平肃着一张脸,“如今不同往日,礼不可废。”他重新起身又跪下,&bsp&bsp&bsp&bsp叩首。
林雨桐从车帘子缝隙里往外看,&bsp&bsp&bsp&bsp跟孙氏道“这位大人有点意思。”
孙氏不用看都知道说的是谁,“蒋平跟你外祖父几十年的交情了。西北稳若泰山,蒋平功不可没。”
她说着,&bsp&bsp&bsp&bsp就睁开一条缝隙瞄自家这小闺女,想着她的心思怕是真在朝堂上。这是对她外祖父屁股下面的椅子感兴趣了?
结果人家问完了,&bsp&bsp&bsp&bsp就完了。压根就没管那些大臣的事,恨不能把脑袋探到外头去看,左顾右盼的,瞧稀奇呢?
“什么时候不能看?非今个看?”怎么这么服气呢?!
“我看看我哥我姐今儿来了没?我祖父祖母会过来吗?”
感情是看这个呢?
“你哥跟你姐,我没叫出来迎,太扎眼了。”孙氏继续闭眼睡她的去了,“如今还没出正月,林家都在晋中呢,再如何也得等到十天半月的才能过来。你好好坐着,安稳些,叫人瞧见了笑话。”
笑话什么?
正瞧着呢,四爷过来了,“闷了?”
肯定闷了!
四爷叫她下车,“城门里的客栈边栓了马,进了城咱就回家。”
不跟着往行营里跑了。看现在长安城这城墙,斑驳的厉害。坚固是够坚固的,但跟鲜亮一点关系也没有。
要论起城池的规模,还得是燕京城。那是当年一代借用外力短时间内构建的,不仅是规模大,便是城池的坚固程度也不可同日而语。唯一不好的就是,留下的地下通道太多。猛的从燕京一出来,看着眼前的长安城,两人就有那种感觉对!这才是这个年代正常该有的样子。
林雨桐跟孙氏摆摆手,直接就跳下去了。前面人多,两人也不往前面去。溜到后面,跟伙夫他们一块,围着火堆烤火呢。直到车队动了,她们才坠在后面,一进城门就从马车上跳下去,金家三兄弟正在城门里的客栈门口等着呢。
几个月没见,也没说多余的话。这会子都追着圣驾瞧热闹去了,也没人注意她们。从城墙下的小路骑马直接回家。
金家这宅子买的不错,到门口的时候林雨桐只瞧了一眼就知道这规模这地段的宅子,能赶上这得跟撞大运似得。金老大一脸的苦笑,“别提了,咱们在路上遇到权爷,说了几句话,结果晚上就被周家找上门来了。”
周家?
林雨桐一下子就明白了,周家是林老太太的娘家,正经的关陇世家,当初周氏想跟林家攀关系,就打着跟林家老太太同族的旗号去的。这事后来老太太跟娘家来往的时候,信里肯定提了。要是小门小户,或是跟林家再无瓜葛,人家周家也就不管了。可这不是两家结亲了吗?所以,就这么着,周家跟金家也就有了挂碍。年节也相互托林家捎带点节礼,算有那么一回事。谁成想这一朝天地变,不管是林家还是金家,都成了一般人攀不上的人家。可周家跟两家都有瓜葛,且亲戚套着亲戚,这不就更亲近了吗?
林雨权一来长安,人家就知道了。跟金家哪怕没打过照面,但也知道是什么人家。再一打听要买房,得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以世家的身家,腾出一处别院不是什么大事。
金老大不住的摇头,“盛情难却,不好推辞。”
人没进去,大门里就出来几个青衣小厮,将马给牵进去了。
这是……又买下人了?
“西北的人口反而比燕京稠密些,住一段时间你们就知道了,跟燕京不一样的很。”
正说着话,里面的人都迎出来了。几个月不见,有说不完的话。但这一路上,真颠簸的够够的,吃了顿饭撑不住了,回了安排好的院子洗了澡,睡了个昏天黑地。
一早起来,四爷和桐桐还没起呢,楚氏就带着丫头提着食盒过来了,交给院子里的嬷嬷,低声吩咐,“怕是带的人手不齐,我就先给送来了。之前买了几个丫头和婆子,有个婆子灶上手艺不错,南边的手艺,我给留下了。今儿叫特意做了烧麦,也给您带了,尝尝。”
嬷嬷只得含笑收了,“老奴这就禀报郡主……”
“郡主累了,叫歇着吧,咱们来日方长!来日方长!”特别客气的走了。
回去的时候老二刚从演武场回来,他就皱眉“一早上不在院子里呆着,又做什么去了?”
楚氏紧跟了男人几步,进屋子先拧了热帕子给男人送过去,“如今可不同往日,早前那是不敢出头,可如今……咱们真就打算这么着过日子?那周家和舅舅家几次三番的往家里来,为的是什么?周三太太跟咱娘说话,我可听着了。听那个意思,竟是谋划着周三爷出仕的事。这事必然是林家那边出面,可你说舅舅家开口了,咱娘怎么说?真能不管?说句实在话,八竿子打不着的,都开始奔着来呢,咱是亲兄弟,难道是爷的才干不如人?”
“外头的事情你少管。人家开口是人家的事,你少掺和。”
楚氏眼泪都下来了,“便是大嫂那边,大嫂的娘家人年前在咱家住了十多日,为什么的?我娘家的事我是不管了,可你的事难道我也不能问?大房跟四房怎么说也是嫡亲的,咱们……到底是差了一层的……”
“住嘴!”金老二将帕子一把扔进水盆里,“再说这样的话就滚回娘家去。我们兄弟之间的事,由不得你指手画脚!”
楚氏这回是真哭了,“谁嫁男人不是盼着男人出息,将来能挣个凤冠霞帔,搏一个封妻荫子。我为了你的事,我低声下气的去巴结人,这般的操持还不落好。我受够了叫人瞧不起的日子,你还不知道吧?我妹妹如今都是七品的女官了,我爹娘来信,多是夸赞,对我动辄便是训诫……”
一早起来,哭哭啼啼,好不烦躁。
金老二看楚氏,“当真觉得,我出去奔前程,你就满意?”
楚氏赶紧拿帕子擦了眼泪,“男人家,本也该志在四方。我爹当年做生意,东南西北的,哪里没去过?若是不在外闯荡,哪里来的楚家现在的家业。”
金老二认真的看了楚氏一眼,垂下眼睑“有件事,我一直没下定决定。你既然觉得该奔着前程去,那我问你,我若是去边关,一年回不了两次,你可愿意……”
去边关?
去边关做什么?打仗是要死人的。
“也不一定打仗,如果去,只怕是粮草一道儿上的差事,八成是钱粮官……”金老二问她,“你可愿意?你若是愿意,我去求求老四便是了。据说他进出御前极为方便,只要所求不大,这点事还是能成的。”
楚氏眼睛一亮,马上起身了,“我听我爹说过,钱粮官,这可是个肥差!”
金老二眼睛微微一眯,“觉得好呀?”
“自然是好了!”楚氏忙不迭的点头,“不过你还是不要在钱上贪图,如此才能长久。”
金老二心里舒了一口气,缓缓的点头,“但就是我这一走,一年半年的回来不了一次。边关不许带家眷的,你就得留在家里,你可乐意?”
楚氏张大了嘴巴,“只要不是南边或是营州那边,也不至于一年半年不回来吧?”
“那你的意思,像是西北凉州这样的地方,就能去?”
自然!来去快马也就五六天的时间,有什么不能去的。请半月的假,都能回来转一圈,住几天,有什么不合适的?
楚氏大喜,男人能说出这个话来,八成是已经有谱了吧。她忙喊着摆饭,“也不知道几时能说定……”
快!很快!
老二沉默的吃饭,没再言语。这个位置本来是留给老大的,年前从燕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说了的。但是大嫂那边有孕了,看大哥的意思,怕是跟大嫂说了几次,那边都没应下来。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自己去吧。
自己这边……挂碍少!
林雨桐一起来就收到两份早饭,是大房和二房送来的。大房是豆腐脑,油饼子,听着自家这边起了,才叫人炸的,送过来还烫手。林雨桐叫嬷嬷把三房带来的拿下去分了,她跟四爷两人就着油饼吃了豆腐脑,再来一碗浓浓的豆浆,饱了。
送来东西的时候林雨桐没多想,可饭才吃完,王氏就过来了。林雨桐心里一跳,这个时候上门,必是有所求吧。
却不想,王氏上门只求不叫把金老大给安排的太远,“我是在边关长大的,受够了边关的苦,就想过点太平日子。弟妹,不怕你笑话,我不求你大哥高官厚禄,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就行。哪怕是回老家守着住宅去,我也没有怨言。至于钱粮官,这个我知道,责任大,风险也大……我跟着担惊受怕的……”
懂了!
林雨桐一点都没犹豫就给应下了,这事怎么也得两厢情愿。
西北要抽调将领去各地,从下面提拔一拨是必然的。可这些人认的永远是主官,其他人就隔着点什么。就像是蒋平对孙安平负责,但蒋平的下属,一定先执行蒋平的命令。
在这种情况下,就得安插几个不打眼,但却有绝对可靠的人进去。钱粮官,管的可就多了。守着这个地方,西北军到底有多少人,谁跟谁亲近,谁是谁的人一目了然。
四爷在金家年前离开燕京的时候,将这事跟其他三兄弟说了。意思是想叫老大去的。
但其实换个人也行。
金家要是没人,换林家的人也行。林家家族大,这都不叫事。
把王氏打发了,却没想到老二找四爷了,还是为了这个事的。
老二主动说要去,那就去吧。主要就是不能带家眷,而家里只大房眼看有孩子了,这生个孩子,夫妻关系稳定。等过两年,孩子大点了,职位升一升,家眷跟过去也可以。主要是考虑能兼顾家庭的事。
但王氏不想去,也不想叫男人去。
那就换人好了。
对四爷和桐桐来说,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事。但也没吊着人,事情也不大,事给定下来就完了。也是,一个个大男人,一天天的没正事干,也不是个事。
凉州就叫老二去,至于老大,给安排去工部了。皇宫要修建,大大小小的事务需要的人多了去了。安插个人,简单的很。这个活想干多久都行,皇宫要有规模,那当真得是一年一年,一代两代三代不停的去修缮。要体面也算体面,要油水,小油水还是有一些的。轻省不说,各种各样的人多能结交一样。也是个好去处!
老三属于大大咧咧的,像是得用心眼的地方不能去,四爷给安排在了城外的马场。那马场规模不大,但是京城里若是有旨意外出,有谁有公职外出,非从马场提马不可。再回来还得交马,算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信息汇聚地。
四爷叮嘱老三,“不要吝惜银钱,交好进进出出的人,甚至往里搭些钱也无碍。每月我补贴你一份。”
金家人没多想,以为是给林家干活呢。
毕竟嘛,公主继位总比那嗣子一家继位要好的多。这钱他们也认为是林家给补贴的。
老三咧嘴一笑“你放心,你三哥心里有数着呢,回头再挑几个机灵的小子跟着我,来来回回的,传消息方便。”
至于金泰安,“您去神策军。”
神策军?没听过。
“正准备筹建,非亲信不能入。”四爷就道,“别的您做不了,司库得您去。”
司库,管着军|械和甲胄,这些东西的消耗和去向能说明很多问题。
明白了,意思是别急着寻求什么高官厚禄,在要紧的地方扎下根,才是顶顶重要的。
周氏竖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呢,一听这人人都有了差事,自家老四呢?想问吧,见老四媳妇拿着酸黄瓜吃的咔嚓咔嚓的,她心里一动,低声问“有了?”
林雨桐“……”看了看酸黄瓜,这是最近在路上颠簸的,就觉得吃这个咋这么对味呢。
这是王氏今儿带过来的。说起这个,她才想起来,“大嫂,还有吗?要是还有,再给我两罐子。”
别的没有,这个还没有吗?
“还有七八罐呢,喜欢都给你也成。”王氏心里喜欢,男人天天能回家,如今在长安离娘家也近便,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她心里感激,立马就要叫人去取。
“就两罐子,我往行营里带的,要是吃的好,我再来要。”
妯娌俩说话一打岔,又是要送到御前的,那这是大事,一会子把那个话题给忘了。周氏还问“要不要换个罐子……”
不用!这就行,换来换去的,泡的菜容易坏。
结果林雨桐还没把东西送去了,行营那边就递了信儿了,叫四爷和桐桐进宫,说是吃顿团圆饭。
两人啥也每带,就带了两罐子酸黄瓜。
摆的确实是家宴没错,见到了林雨权和林雨柳,林雨权正跟一青年说话,林雨柳抱着根儿在一边玩。
根儿一见林雨桐就扑,林雨柳赶紧给抱起来了。
林雨桐伸手,“给我抱抱。”
林雨柳白眼看她,“你成亲了,小心着些。”
感觉人人都盯着她的肚子。
林雨桐一边逗根儿玩,一边看那个青年,看背影很挺拔,这是蒋家公子?
对方察觉了她打量的视线,扭过头看跟林雨桐见礼,“见过郡主。”
“多礼了。”林雨桐回礼之后将人看了个清楚,挺儒雅清秀的长相。
四爷跟着两人在一边说话,林雨桐正要打趣林雨柳几句呢,里面请了,能入席了。
真就是除了自己一家,再多了蒋平和蒋公子。
孙安平心情不错,“就咱自己人,可算能关起门说话了。来来来!都坐!”还特意招呼蒋公子,“十五,都看你爹的脸色,他那脸色就没好看过。”
蒋十五含笑入座了,侧着身子,不好瞧女眷的样子。
饭菜上桌,说不上精致,孙安平嘴里骂骂咧咧的,“都说我这是长了耳朵的,哪怕人在西北,燕京的事情不说十成十我知道的吧,最起码十件里我知道八件是没问题的。可结果呢?姥姥的?人家能私下跟商户借贷白银□□百万两……”
“多少?”孙氏都吓了一跳,“□□百万两?”
是!
孙安平气道“总数谢流云也是现在才告知我的。这些事都是郑王经办的,郑王办事的能耐有,这事办的机密,不仅我不知道,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谢流云她也不知道!”
林雨桐心说,这老头想说的一定不是谢流云。谢流云也就是这两年才出来的,以前人家上哪知道的?这么多银子,可不是一两年借下来的。
那么他能说谁呢?
怕是云影卫的主子吧?!
孙安平气道“这还只是现银,还不算宫廷供奉内务司从商家赊欠出来的东西,这折算下来……具体多少,还每个数呢……”
蒋平皱眉“从没听过前朝欠下的债,要新朝去还的。没这样的道理!”他冷哼一声,“这就是对前朝太过仁慈的缘故,一个个的都砍了,他们还敢要债?一个个恨不能缩起来,就怕把他们当前朝余孽给处置了!”
这话当然也没错!
但这中间不是夹着庙学吗?
庙学的谢流云人家不还是前朝的太后吗?不是当初在登基之前就承诺会善待前朝皇室吗?若是郑王死了,那这一退六二五,只说不知道就行。可郑王活着呢,你不认,这些人就得去找郑王去。可郑王拿什么还呢?不得逼死了郑王一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