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就见到这里打成一团子糟,王家的女儿照例是怕人的,躲在房外缩着手不进来。杨氏自己进来,见一地狼藉,又有茶叶、碎茶壶片在地上。
再看人,毛掌柜的是光着一只脚,脚上打补丁的袜子露着,手上高举的,他自己的一只黑布鞋。
毛林氏坐在地上正拍着大腿哭:“我的茶壶,二十个大子儿。”毛元是缩在一旁,一只手捂着脸很是狼狈,衣上有茶叶水,也有几片碎茶叶湿淋淋贴衣上,看着就滑稽。
杨氏一发问,毛掌柜的停下来,手指着儿子快要咆哮:“你问问他,偷店里的银子,吃里扒外的东西!”
毛元推着身前一把椅子当屏障,还要还话:“我没偷,那是我的私房!”少年都有叛逆期,毛元一向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今天这事把他的叛逆全引出来,毛元也大吼:“我自己的私房!”他的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容易吗?全是过年的压岁钱,一分一分地积进来。
毛家经纪人家,过年不会平白给孩子多少钱,给上十个大子儿意思意思就过去。毛元换成银子,小的再积成大的。送到凤鸾手里,就是一分、两分到五分都有,独没有一两银子的银锭。
一扯到钱,杨氏立即敏感性很高,也警惕性很高!女人都有直觉,第一句就直中目的:“是给了周家?”
毛元没想到表姑母这样的老辣,吃了一惊,直觉认为他们会为难凤鸾,吃吃地反驳:“不,是我一定要给!”
毛掌柜的跳起来骂:“反了天!别拦着我,我今天打死这个吃里扒外,偷自己家里钱帮外人的东西!”
“那不是外人,是你以前合伙做过生意的周大叔!”毛元今天彻底还嘴到底,毛林氏只会坐在地上哭:“我的先人呐,让我可怎么活,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好好的亲事没有了,打小儿定下的,一年四节若干果子吃用东西送去,好不容易可以娶,你就退了亲!”
杨氏用心记着,一年四节若干东西送?这些,也得补给我们家才行。她当然要拦着毛掌柜的,又往外喊女儿:“快来拦你公公。”
不管毛家认不认,杨氏先认下来。
毛掌柜的气得呼呼喘粗气,毛元只有一句硬邦邦的话:“我没偷!”
乱成这样,毛林氏也苦大仇深起来,一翻身站起来,对着毛掌柜难得发威一回:“你银子钱是白来的,大风刮来的,还是大水飘来的!周家的丫头除了聘礼,一年也花费几两银子在她身上,打小儿给她买花儿戴,长大了一年打一根簪子,又有吃的,这个钱,咱们亏了不成!”
“周家快成万家坑,你以为他还翻得起来!欠人不是少,还了这些钱,他还欠三千多两!”毛掌柜的左手打右手,打得啪啪响:“三千多两银子!你当是三千多文铜钱!这亲事要还在,他见天来借叁瓜俩枣,你给还是不给!他就好了翻身,只怕再生意的本金都无处借!有个铺子生意差得鸟都不去,死老婆子,哼!”
毛林氏啊了一声,这笔帐她还真没算。她就想着可以娶媳妇了,再定一门亲事又要从头花起。
杨氏见缝插针地开口,是笑得酥甜酥甜的,亲热地道:“表哥表嫂,俗话说得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俗话又说得好,这孟光和梁鸿要一起抬什么案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