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朴目不转睛对着铜镜看,周姑娘泪盈于睫,因是作客,又强忍耐着。好似雨后荷花,这是一位俏姑娘。
“我的孩子,你父亲伤了,你受了不少苦吧?”听到这里,郭夫人明了周凤鸾来的原因。她只是微笑劝慰:“快别哭了,你父亲伤的重不重?”
周凤鸾忍悲含泣,做客这样虽然不好,却可以唤起别人同情。对面这一位,是个女人不是吗?她悲切切地道:“医生说父亲伤筋动骨,总要半年才好。父亲侥幸无事,但是那抢去的银子,却要承担一部分才行。还有船上被打伤的船夫,家人日逐在我家门上哭泣,要银子要医药。父亲对我说,以前是随着郭老爷子出身。当初离去之时,邀请中人请过席面,老爷子亲口许过,以后有事可以来求。凤鸾大胆,这才来求夫人帮忙,渡过这次难关,以后本息一起奉还。”
话说到这里,周凤鸾是疑惑,鼻端时时有医香,纱帘中似有光影儿照出来。郭家只有一个出名的病人,就是郭长公子。难道他在里面偷窥?凤鸾不相信,郭家应该就会做出这样事情,再说郭长公子说是动弹不得,要看漂亮女人。来往的丫头们生得都不错,不用做偷看别人的不规矩事。
这里没有三岁孩子,房中郭朴,是战场上的将军;外间郭夫人,是掌家的女主人。听过凤鸾这一番话,都心中有数。上门这样客气,不避男女嫌疑探公子的病……礼下于人,都不是白下礼的。
“总共欠多少银子?”郭夫人问出来,也好心中有数。凤鸾起身来拜谢,低声道:“一共是欠三千多两。”
郭夫人在心中算得很快,周家是个小生意人,一向做些赚个百十两银子的生意。这一次想是消息灵通,约着人大做一回,不想就遭了灾。生意上来往,从来谨慎,这钱借出去,几时才能本息还清?
“求夫人看在一个城里街坊的份上,求夫人看着父亲也是老爷子手下效过力,请夫人帮这一回,大恩大德,凤鸾莫齿难忘。唯有以后日日焚香,为夫人和长公子祈福。”凤鸾不错眼睛盯着郭夫人神情,又低声加上一句。
郭朴在床上想叹气,为我祈福,只怕我好不了。郭夫人对着凤鸾通身儿上下打量,面上还是谨慎地笑容:“这事情容我想想,你先家去,等我想好了,让人去请你。”
郭夫人这话明显就是推托,以为是这样的周凤鸾哪里肯就走。盈盈又施一礼,找着话陪笑脸儿道:“父亲在家里常对我说,夫人是女中英雄,内管得家业条条,外管得生意上有序。父亲常说这满城之中,凤鸾要学,只有夫人是个榜样。今天夫人肯赏脸见我,凤鸾觉得夫人亲切,我竟然舍不得离开。”
低头轻揉衣带的周凤鸾,一副小儿女难为情模样儿。郭夫人听过笑容满面,赶着她道:“我的儿,我也和你一见如故,只是我还有客,要不是有客,我也多留一时。”
“那我。”周凤鸾抬起面庞,有些欢喜地道:“我还想夫人身边多讨教,我外面候着可行不行?”房中郭朴也微笑,他一笑也牵动背上更痛。不是对着家人宽慰,他独自房中从来不笑。此时为着这机灵的周姑娘,郭朴不由自主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