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墨在病房里,用力地抱住我,埋首在我的肩膀上说出他很想很想我的时候,我知道这样的表达对于他那种个性的人,嗯,已经算是赤果果的了。我从未怀疑过苏墨对我的感情和用心,但不得不说,他爱人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地那么特别。“原谅”这两个字从嘴里说出来容易,在实际的行动中做起来却并不那么容易。况且,就像苏墨所说的,我林依依向来都是个记仇的女人。
苏墨后来问及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的,我看着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李萌的脸庞。那段时间苏墨忙,我也处于一种焦躁的状态中,对于本来就挺紊乱的例假基本未曾关注过。大概是一直以来,我对自己再次怀孕这件事根本就没有抱多大希望。从平姐介绍我看的医生到罗女士的中医再到李萌的西医,我不过是得治且治着,自始至终都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但对于这方面的迟钝,却并不代表我对于李萌在爽朗的包装下的怪异一点感觉都没有,女人在这方面向来嗅觉都是比较灵敏的。其实,在那次李萌约我去酒吧,跟我直接吐露了自己对苏墨这么多年的感情的时候,我是真的有些心疼她的,觉得她也挺不容易的,顶着朋友的名号去默默地爱一个人这么多年,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熬的过来的。
看着李萌,就像是看着另外一个郑霖一样,我觉得就像林薇说的那样,他们两站在一起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的。所以,我总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萌的那颗心终归还是会慢慢地沉淀下来的,最终都会落在郑霖的身上。大概是我太希望我哥们过的好了,虽说感情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可郑霖对林薇的那份感情在我看来就像是我代表着我姐感觉对不起郑霖似的。
李萌后来跟我的相处的确如郑霖所说,有些“拔苗助长”的趋势,这也不太符合我交朋友的习惯,但我还是默认了她的一步步靠近。不得不说,相比于安怡然的演技,李萌更具这方面的实力和自信,纵使心中偶尔会有疑惑,她的坦荡和直率也常常会迷惑住我,让我以为我真的只是多想了。
真正开始怀疑就是李萌第二次带我去今亚看医生的时候,她的一举一动依然是符合她个性的爽朗,可眼神中却总是透着一丝急切。那天,如果不是林薇打电话告诉我说是罗女士又多吃了安眠药被送进医院的话,我本来就想要配合着李萌,以深究一番她到底是在急切地想知道什么。不过,林薇的那个紧急电话一下子就把我给招走了,在医院确认了罗女士没事之后,去卫生间的时候,我正要从包里拿纸巾,却一下子掏出来在今亚医院开出来的那些还没有来得及缴费的化验单。
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的亲戚好像是有段时间没来看我了,具体多长时间我也记不得,就鬼使神差地去了妇科诊室那边做了个检查。当我被医生告知真的怀孕的时候,我还不确信地跑回去问问有没有搞错的可能。那个女医生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便说不放心的话,可以再去做个血检。
我马不停蹄地去做了,当一样的结果摆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瞬间就愣住了,那种悲喜交加的心情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喜的是我林依依也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了,悲的是这个孩子来的似乎太不是时候了。我还没有完全从苏墨和林增年的父子关系中缓过神来,又突然被这么一个消息砸到脑袋上,加上苏家现在的凌乱,我瞬间也就跟着慌乱了。
拿着那两张化验单,我直接冲进了卫生间,一不小心冲错了方向。在一阵男人的叫声中,我又重新退了出来,转身去了女卫生间。把门一关,马桶盖一盖,就一屁股坐在上面,盯着那两张单子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自言自语的。这些情绪过后,我慢慢地恢复了镇定,开始揣测李萌三番两次地想要带我去医院的真正目的。
越想就越觉得恐慌,在心中默默地画了一个人物关系图,当我把自己和苏墨捆绑在一起的时候,我发现对面站了一排人:苏锦余、苏锦原、苏锦毅、李萌……还有那些躲在背后看不清摸不着的黑影。我的手不由地摸向自己的腹部,脑海里浮现出我失去“念念”的时候的画面:倾盆大雨下,我自己一边开着车,一边摸着下面越来越多的血,湿湿的,温热的,那就是我的孩子……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正好林薇打电话找我,我就撕了那两张化验单,用冷水冲了一把脸就出去了。后来,我陪着罗女士在别墅里一起住了好几天,我猜测她是从那时候开始知道我怀孕了的。以至于婚礼之后,回到罗女士那里,她嘱咐我注意点,别摔跤了。我当时还嘲讽罗女士她应该是最开心我最终没有嫁给苏墨的了,不为别的,只为他是林增年的私生子。
当苏墨告诉我在我走了之后,罗女士找他的事情,我是真的挺惊讶的。我不知道罗女士真的想要为我好,让苏墨离我远远地,还是只是想要刺激苏墨,抑或是要暗示他孩子存在的事实。只是在听到这则消息之后,我打了个电话给罗女士,用傲娇的口气说道,“我就说我再不济,也不能混的比你差吧?罗女士,你旁边要是有椅子什么的,你先扶一下。刚才去查了下,说是个男孩,这样我以后就算是老了,是不是也算是有人养老了?”
罗女士在电话那头沉吟了半响,才用我熟悉的泼冷水的语气说道,“林依依,等你成功地把他生下来之后,再来我跟前炫耀也不迟!”
说着,就挂了电话,我笑了笑,便试图化解一下苏墨跟罗女士之间的冰冻。我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说罗女士这么多年来的死撑和不容易。苏墨只是安静地听着,临了的时候,回应了我一个字,“嗯。”便把水杯递给了我,示意我话说多了,润润口。我无奈地瞪了苏墨一眼,他看着我,露出淡淡的笑容,什么都没有再说。
而那天从罗女士家回到苏墨那里的时候,苏锦余的突然出现真正地戳到了我内心最为恐惧的地方。那一刻,我也是真的想苏墨了,我想等他回来了,我先一个巴掌甩过去,再一起就那张他和林增年的鉴定报告和我怀孕的事情好好地谈一谈。可我终究还没是没有把苏墨给等回来,当时我就在想,如果在这个孩子最需要他这个父亲出现的时候,苏墨也像今晚这样迟迟未到,那该怎么办?我可以空等一夜,这个孩子……肯定是等不起的,就像我当初的“念念”等不及我把她送到医院一样。
其实,留下那个字条之后,从安城到兴昭的路上,我还没有做出真正的决定。但那时候,我已经知道心里有个天平在慢慢地、不停地往这个孩子的方向倾斜了。在兴昭市的那几天,我终究还是做了这个决定,而一旦决定之后,我便没再迟疑了。这时候,我也挺感谢身边有像平姐那样的朋友,虽然有过不快,虽然联系也不是很紧密,但总能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给予我她力所能及的帮助。
回到安城之后,婚礼上,苏墨在给我拉婚纱拉链时候,提醒我长胖了。当时,我心里一紧,我不知道他到底是简单地在描述这个事情,还是苏墨看出来了什么,他向来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所以,我也在暗示他,给他带我一起离开的机会,既然他不要,那我也只能按照自己的决定走下去了。
后来,我也想过纵使苏墨那时候真的带我离开了,我们也不能做到真正踏实、安稳地过属于自己的小日子。因为毕竟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解决,苏家的人也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手的。当一切都回归了平静之后,我却有些患得患失起来,总觉得眼前的幸福有些不真实。加上孕期的焦躁,我时常会梦见苏锦余他们根本没有死,带着狰狞的表情回来报复。
每当我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总会有一双温暖的手,握着我汗湿了的手心,皱着眉头告诉我那只是梦,那些人都走了。说着,苏墨便会把我拉入他的怀抱中,一只手圈住我,一只手在我的后背上轻拍着,像哄一个无法入睡的孩子一样。有时候,我会信了苏墨的话,慢慢地在他的怀抱中安稳地入睡。有时候,我还会继续精神紧张,拽着苏墨的袖子,质问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为了让我安心,才告诉我苏锦余和凌炜浩都走了?”
我问完之后,苏墨就那样盯着我看,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之后,便紧紧地抱住我,叹了口气说道,“依依,对不起……”
苏墨当晚没有回应我那个问题,只是在第二天的时候,开车带我去了苏锦余和凌炜浩的墓地。随后,又带着我去看望了“念念”,在那里,我痛哭了一场,好像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压抑都嚎了出来。苏墨没有拦我,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抽着烟,等着我。
那天回来之后,我的情绪渐渐好了些,苏墨把他能挤出来的时间都挤出来陪着我。后来,郑霖、林薇和秦书沐一起来看我,在离开安城的这几个月里,郑霖也没有给我打太多的电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婚礼上,他对李萌默默地袒护感觉到尴尬,还是举得不想打扰我在那边平静的生活,怕他那张兜不住的嘴一不小心就说出我不想听的话来。
其实,郑霖一直到我回来之后,事情都平复了,他才知道我怀孕的事情。当时就一个电话追过来,在我耳旁大呼小叫地咒骂着。而我在看到郑霖的第一眼,就想起来我临离开安城,他在机场送我的时候,哭的跟个狗似地。一说到这件事情,秦书沐总会淡笑着说,“嗯,我证明!”
郑霖就会焦躁地要朝我扑来,不过,在他没有靠近我之前,总会有两只手适时地拦住他,一个是苏墨,一个是秦书沐。郑霖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就会苦逼兮兮地坐到我的床边,把我没有吃完的零食都拿过去,一边吃着,一边数落着,“林依依啊,哥们怎么有种被你给彻底抛弃的感觉?感觉我他妈现在就成了个多余的人似的,得,你赶紧把我干儿子生出来吧,回头我教他擒拿格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