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正好走了出去,一阵冷风吹来,好像突然也把我浑浑噩噩的大脑给吹醒了。还没有等那头的苏墨给我什么回应,我立刻掐断了手机,有些茫然地问着自己:林依依,你在搞什么鬼?大过年的是闲的发霉,竟然追到了瑞士来了吗?不过是枚奸夫而已,用得着这么较真吗?
我数落完自己之后,便继续数落起郑霖来,我想昨晚我一定是没有表达清楚,才会被他给忽忽悠悠地在这大年初一的,给弄到这异国他乡来了。我刚这么胡思乱想着的时候,一直握在手心的手机又响了,低头一看还是苏墨。我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做了几个深蹲,才按下接听键。
我这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苏墨直截了当地问道,“林依依,你现在在哪里?”
我也顾不上回答苏墨的问题,就按照刚才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不好意思,刚才手机没电了,跟你开玩笑呢。我这边跟郑霖拼酒拼了一夜,脑袋不太清醒。那就这样了啊,至于奸情的发展,就等你年后回安城我们再续前缘啊!”
可是,我刚要挂电话的时候,身边好巧不巧地出现两个用德语吵架的人。我也不知道苏墨到底有没有听到,就赶紧挂了电话。然后便朝着里面走去,想要定最快返回安城的机票。我想我这大过年的,可真是为民航做贡献了,闲的没事玩什么不好,坐飞机玩!
不过,幸好还有余票,我办理好了所有手续之后,就在那里等着安检。看着身边的人都大包小包的,我倒好,除了一个背包以外,两手空空的。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酒喝多了,这会儿胃里翻腾的厉害。扫了一圈,找到个有喝的地方,便走了过去。
刚点完单在那里坐下没多长时间,就看到手机又响了。发现还是苏墨打来的,我便有些心虚地不敢接了,在凌炜浩那里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了,我不想同样的错误再犯一遍。我不知道郑霖早上贴在我脑壳上的那张纸上的内容,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抑或是所谓的酒后吐真言?我真那么跌相地哭着喊着,让郑霖送我来瑞士的吗?
反正,我是回忆不起来当时的细节,但有一点我肯定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如果我一直都处于清醒的状态的话,我是绝对不可能允许自己做出如此冒失又荒诞的行为的。像是对苏墨的依赖已经到了一种无法控制的范围一样。作为一名上帝,这样做的确有失身份!
所以,我任由手机响了很久都没有接听,后来,像是要迎合我的心思似的,手机屏幕闪烁了几下,就自动关机了。我拿着那个乌漆墨黑的东西觉得既庆幸又有些失落,坐在那里喝了点热饮之后,便朝着安检的方向走去了。
等待的人还挺多的,我有些不耐烦,正要探头往前面看看还有多少人的时候,突然有人在我的后脑勺上用力地拍了一下。我正要转身开骂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脸色阴沉的苏墨就站在我的身后。我立刻转过头来,想要当没看见一样,虽然我知道这想法很愚蠢,可当时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但是,苏墨却连给我考虑的机会都没有,沉默地拉着我的手腕就往外面拖。他浑身散发的那种阴戾的气息让我觉得陌生,我有些不情愿地蹲在地下,任由他拽着我。机场的警察看到我和苏墨这样僵持着的时候,便上前来询问我是否需要帮助。苏墨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跟对方说了些什么,他便笑吟吟地看着我硬生生地被苏墨给拖走了。
被甩到车子里之后,我还是一脸不愿意面对现实的样子,但是,转过头去的时候,才发现苏墨黑色大衣里面裹着的竟然是居家服,这造型不由地让我想到了那次在宾馆的时候,苏墨也是直接在睡袍外面套着运动外套就开车追出来的不忍直视的画面感。
看着看着,我便不由地发笑了;笑着笑着,我便直不起来腰了。不过,从始至终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在演独角戏。苏墨只是在发动车子之前,弯腰把我的安全带给塞好了。然后,便一声不吭地开着车子,一直到把我送到了宾馆里。
他看了我一眼,我有些心虚地把视线移向了房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心虚的哪门子!苏墨见此,便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摆出了要离开的意思。我不由地拽住了他的衣角,问了句,“喂,你准备去哪里?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那你还不如现在就把我送回机场,估计我回安城的飞机还来得及!”
说着,我就拿起背包朝着门外走去,经过苏墨身旁的时候,我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一下子拉住我的手腕,再把我贴到墙上一通乱啃。可是,我都刻意放慢脚步了,他愣是一个抬手的动作都没有做出来。没办法,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念叨着:喊我啊,你倒是喊我啊!不喊,你倒是拉一个啊!拉一个,你会死啊!
眼看着我就走的越来越远了,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也就基本死心了,反正不管在哪里,丢什么都不能丢了自尊,我只好抬头挺胸地一步步地朝着前面走去。反正,机会我又不是没给过你!
等我都快要走到一个转弯处的时候,才终于听到了苏墨的质问声,“林依依,我刚才要是赶的不及时的话,你是不是就准备回安城了?”
我顿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应苏墨,听到他的脚步声一步步地开始靠近,我又莫名地觉得紧张起来。等他站定在我身后的时候,又问了一遍,“林依依,给我一个理由,你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和你突然又决定离开的理由!”
如果说苏墨的第一句话还带着些询问的口气,那么,刚才这句话分明就是逼问和命令了,带着些不容置疑的气息。可是,我这人吧,从小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转过身来,看着苏墨笑了笑,“我乐意,不行啊?”
苏墨那表情似乎是被我给气着了,但是又有些无可奈何。正要拽着我往回走的时候,电梯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模样的男士朝着我和苏墨站立的方向走过来。朝着他微微欠了欠身体,又对我笑了笑,才把手中的衣服递过来。
苏墨便松开我的手腕,接了过来,便嘱咐道,“殷叔,告诉爸妈一声,我今晚不回去了,具体地我明天回去再跟他们解释!”
那个被苏墨唤作殷叔的微微点了点头,应了声“好”,就转身离开了。临走之前,我总感觉他还特意看了我一眼,虽然表现出来的很不经意。等电梯门关上之后,苏墨便把视线收了回来,盯着我看,那表情就像是在说:林依依,你是自己乖乖跟我走,还是我押着你走?
我看了苏墨一眼,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便牵起我的手朝着房间的方向走去了。但是,往回走的一路上,苏墨手上的力道都很大,我被他握地生疼,忍不住朝着他的背影一通龇牙咧嘴的。正表情丰富着的时候,苏墨突然一个转头,把我逮了个正着,先是不悦地瞪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瞪着瞪着嘴角就露出了一个让人看不懂的笑意!
可是,苏墨笑了,我心里却别扭了,总觉得他笑的是我莫名跑到瑞士来的事情,还带着点洋洋自得的感觉在里面。后来的几天,苏墨带着我去了很多地方,我总是早早地就起来,一直晃到很晚才回宾馆。把自己往死里折腾,回去之后倒头就睡,我知道自己是短时间内不想去思考关于安怡然说的那件事。
我跟苏墨说瑞士是个很适合养老的地方,他看着我笑了笑,又惜字如金地回了个,“嗯!”
有时候我会觉得苏墨有点人格分裂的迹象,好像体内住着两个人一样,看心情一会儿放出来一个溜溜。我记得在瑞士的第三天,苏墨带着我去滑雪了,到最后我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的时候,他也躺在我的旁边,突然开口问道,“这么喜欢这个地方的,要不……就不回安城吧?”
我先是因为苏墨说出的这句话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他太幽默。不回去,我的依尘怎么办?不回去,我和凌炜浩的离婚怎么办?不回去的话,安怡然会不会翻出那些旧事,让我妈一大把年纪了,还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我回头看了苏墨一眼,回应道,“苏总监,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苏墨看了看我,点了点头之后,突然俯下身吻了吻我的眼睛,像是不想让我睁开似的,又用胡渣在我两边脸上蹭了蹭,我笑着钻到他的怀抱中,反手抱住了他。在回宾馆的路上,苏墨接了个电话之后,脸色就有些不对劲。
挂了电话之后,就告诉我他现在有点急事要回安城一趟,让我赶紧地收拾一下,他让人订机票。我本来还想问苏墨到底出什么事了,可是,他很快地就走了出去,脸上的凝重神色也挡住了我所有的疑问。
下了飞机之后,苏墨便让我在那里等他一会儿,他走到一旁打了个电话。我看见他回来的时候,一边走路,一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像是很疲乏的样子。到了跟前之后,才把手机递给我,“林薇的电话!”
我有些狐疑地接了过来,喊了声“姐”之后,就听到她在那头说了句,“妈突然自杀了,刚刚抢救过来没一会儿!”
我在原地愣半天,也没反应过来林薇这句话的意思,她在那边大概是等急了,便叫了我一声,“林依依,跟你说话,听见没有?”
苏墨见我一直没有反应,便接过去电话,跟林薇说我马上就去医院。收了手机之后,苏墨伸手拍了拍我的脸,说了句,“没事儿了!”
我抬头看着他,有些不解地问道,“我妈为什么要自杀?大过年的,她为什么要自杀?”
苏墨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是觉得他没有办法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又想起来我妈出院的那天,我跟林薇的乌鸦嘴。呵呵……这么多年了,我这乌鸦嘴还是这么的准!
我看了苏墨一眼,便匆匆地朝着外面走去,走了几步,我又转了回来,看着还在原地的他问道,“在雪场的时候,你接到的就是林薇的电话吧?其实,你并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回安城处理,你只是害怕结果不好,所以,到现在才选择告诉我的,是不是?”
苏墨没有直接回应我的话,而是把我的羽绒服拉链拉拉好,轻声地说了句,“去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回见!”
我突然踮起脚尖,在苏墨的唇上落下一个吻,就朝着机场外面飞奔了出去。等我到了医院的时候,林增年和林薇都在外面,看到我来了之后,便让我进去,说是我妈迷迷糊糊的时候,一直在叫着我的名字。
我进去的时候,我妈已经醒过来了,我看着她左手上缠绕着纱布的伤口,一步步地靠近着。站在那里,俯视着她,问道,“为什么?”
我妈说话的时候,眼神都没有转过头来看我,声音听起来也有些虚弱,“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活的有些累了,一时间没想开!”
这样的回复的确是罗女士的风格,我在一旁坐了下来,看着我妈苍白的脸色,直截了当地问道,“是不是发现了我藏在车里的照片和合同了?”
话音刚落,就见我妈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怎么忘了呢?那天见过安怡然之后,握着照片和合同我就把塞到车里了。郑霖把我给弄到机场之后,估计就把我车子给开了回来了。虽然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我妈才打开我车子的,但无疑是她应该是知道了那张照片的存在了!
我问完之后,病房里沉寂了很长时间,我看了一眼我妈手腕上的伤口,叹了口气说道,“你放心,你不用死,这样的傻事也无需再做,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知道……你一辈子死要面子活受罪,你不想老来还被人指指点点的,放心吧,不会的!你都六十的人了,还能活多久啊,要是这么早死了,我找谁孝敬去啊我?”
我试图恢复和我妈一贯的对话模式,试图把话说的刻薄一些,让她的注意力从照片上转移到我这里来。不过,似乎没有起多大的作用,我妈的眼睛一直眨巴眨巴地,仿佛过了很久,她才喃喃地开了口,“林依依,我以为这件事情永远都不会再有人提及了!”
我妈说完这句话就又沉默了下来,我感觉到自己的心都要提到嗓门眼了,我想让我妈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害怕从她的嘴里听到我不想要的答案。如果她不说,我可以一位地说服自己,那只是一张照片而已,只能证明我妈曾经去过那里,其它的什么都不能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