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两难全(2 / 2)

说要救他的是她,最后放弃他的也是她!

谢桥满嘴苦涩。

她的确想要逃避,至少今日她还未做好见他的准备。

“你何时去大庆?”谢桥忍不住问道,现在所过的一分一秒,于她来说都是煎熬。

“三日后。”

谢桥眼底闪过失落,她想要尽快去大庆。可皇帝的病是秘密,没有南宫萧引荐,只怕她去了还未见到皇帝便死了!

“走吧。”

“你不用膳?”谢桥扫一眼桌子,他只喝了几口水。

“听说你会做饭,再看看这一桌子菜,便无食欲。不知可能让郡王妃,为我一展厨艺?”南宫萧一眼瞥见站在门口的谢桥,唇边闪过一道愉悦的笑意。

谢桥有求南宫萧,他的要求并不过份,自然没有道理拒绝:“我只会做家常菜。”

“我不挑剔。”

二人一道回到南宫萧落脚的驿站。

谢桥被安排在南宫萧的旁边厢房里,南宫萧给她准备轻便的衣裳,谢桥换好,便去给他做两个菜。

厨艺算不得顶好,却合他的口味,她用了心,都是他喜爱的菜色。他用过午膳,却捧场的吃得一干二净。

“明秀与我走失了,你能帮我找回来?”谢桥身边无熟人伺候,心中不安。

“你的婢女对康绪那边的人来说是熟人,等回大庆时我让她过来,这几日另外安排人伺候你。”南宫萧黑眸沉凝,谢桥眉宇间染着淡淡的愁绪,南宫萧近乎蛊惑的伸手抚上她的眉头,似乎要抚平那一道皱痕:“只有这两三日而已。”

谢桥心不在焉的点头。

心里记挂着秦蓦,并没有应付南宫萧的心思。回到屋子里,洗漱后,躺在床上。无边的空虚将她紧密包裹,谢桥紧了紧被子,寒冷却依旧无孔不入,冰冷入骨。

睁大双眼,紧盯着百花戏蝶帐子,静谧的室内,却令她的思维愈发的清晰,了无睡意。

手搭在腹部上,感受着胎儿在皮下踢动,与早上的悸动与喜悦截然相反,只有无边的失落与苦涩。

她还未来得及与他分享,这一刻的感动,转眼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动。

谢桥满腹遗憾。

门外,南宫萧负手而立,他知道屋中谢桥并未入睡。

他的手段纵然卑劣,可并未强迫她,说到底是秦蓦的错!

早在荣亲王对玉倾阑下手,地皇草出现在余海。他接到探子的密报,便动身前来。

果真,事情如他预料的方向发展。

他并未做错,在解救她而已!

南宫萧看到一道黑影飞掠而来,去了自己的屋子,便听黑衣人道:“主子,燮郡王方才醒了,未见谢姑娘,大发雷霆,派人四处搜找。”

南宫萧指着桌子上一封信:“送到明府。”

“是。”

——

明府。

早已天翻地覆。

玉倾阑醒过来,从白翎口中得知谢桥将药给他服用,面色瞬变,预感到不好。

果真,秦蓦也因寒凉之气入侵肺腑毒发,蓝玉、蓝星对她态度冷然,拒绝她见秦蓦。她心存愧疚,断无法用身份压人,便将自己关在药房里,定是研究解毒其他的法子,之后便出府不曾归来。

明秀跪在玉倾阑的脚边,满面泪痕:“大师兄,奴婢与郡王妃回来的路上,堵得水泄不通。郡王妃今日还未进食,便提议她先去酒楼用膳,哪知郡王妃前脚一走,奴婢跟过去,找不到人了!”

“派人找了?”玉倾阑情绪波动,便忍不住咳嗽,脸色愈发白了几分。

“找了。郡王妃身边有贴身保护的隐卫,他只听郡王妃的命令,我们无法联系上他。”明秀心里很担忧,如果有人武功在隐卫之上,那么谢桥遇到危险,定是脱不了身。

玉倾阑变色骤变,眼底布满寒冰碎雪,他不敢往坏处去想。

他们在余海大动干戈,早已触犯康绪等人的利益,如果是他们动的手……

玉倾阑倒吸一口冷气:“白翎,立即派人盯着康绪等人。”旋即,询问明秀她们在何处走散,又派人去那边搜找。

沉默半晌,玉倾阑裹着大氅,去往秦蓦所在的院子。

蓝星依旧守在门口,见到玉倾阑如降霜雪的面容,眼底带着防备。府中闹出的动静,已经传到耳中,谢桥不见了。

秦蓦还未苏醒,他无暇顾及谢桥。可到底是主子心尖上的人,即便她背叛主子,仍旧安排人去找。

只不过,线索找到酒楼便断了。

“世子。”蓝星作揖行礼。

玉倾阑推门而入,屋中满地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只是摆件全都空了。就连桌子与凳子全都不能幸免,可见之前遭受一场浩劫!

秦蓦躺在床榻上,面色青白,下颔布满胡茬,双目紧闭,陷入昏睡当中。

玉倾阑缓步走去,宽大云袖飘曳,长及地的袍摆拖曳而去,洁白如雪,纤尘不染。许是大病未愈,一双潋滟生辉的凤目暗淡无光,沉寂的宛如深秋潭水。

手指搭在秦蓦的腕间,脉象令他皱紧眉头。这一次,他在海里浸泡太久,深冬的水寒冷彻骨,他的身体已经不复之前,只怕会染上寒症,那便更要棘手了。

玉倾阑长叹一声,若是小师妹得知秦蓦的情况已经失控,并非她所想那般乐观,可会后悔?

她选择救他,只不过是因为交情与他的恩惠。

而她舍弃秦蓦,并不是不爱,相反她是深爱。但凡他有个好歹,她都会追随而去。

玉倾阑苦笑,牵动肺部,喉咙一阵痒意。手指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几声。

秦蓦仿佛被他给惊扰,狠狠皱紧眉头,蓦然睁开眼睛。看着鲛纱帐顶,漆黑如点墨的眸子里有着迷茫,不过片刻,恢复一片清明。觉察到有人在屋子里,秦蓦侧头望去,便见脸色极差的玉倾阑盯着他看,翻身坐起来,猝然倒下。

秦蓦一动不动,视线落在手背上,随着他方才的动静,一阵撕裂的痛。只见手背上一片血肉模糊,抬手揉着眉心,记忆回笼,算是明白发生何事了。

玉倾阑扶着秦蓦坐起来,被秦蓦阻止:“你自己风吹便倒,别来捣腾我。”说话间,撑着坐起来,手背上的伤口撕裂,渗出血水。

玉倾阑拿起白绢布盖在他手背上的伤口处:“别动,我给你上药。”

秦蓦浑不在意,丢开白绢布,放任渗出的血凝结成痂:“你泡在水里毒发,毒可解了?”

玉倾阑手一顿,拿着药膏替他涂抹着手背伤口,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也琢磨不透秦蓦会是怎样的看法。

或许,他也如谢桥一般的想法。

“我是中赤寒毒。”玉倾阑语气平淡,清淡的目光落在秦蓦的身上,观察他的神色变化。

屋子里的气息陡变,秦蓦眸子里冷光乍现,薄唇紧抿成一线。

玉倾阑语气依旧平稳毫无起伏,继续说道:“她拿到地皇草,炼制出解药,给我服用。”话音停顿片刻,见他脸上的寒意缓解,渐有回暖的趋势,又道:“我的毒解了。”

秦蓦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如果是他选择,也会救玉倾阑。他能够理解谢桥,玉倾阑在她心目中终究是不同。

她此举,说明他并未错看她。

秦蓦这才发现,他醒来,亦或者意识模糊,谢桥都不曾出现过。

“她人呢?”秦蓦掀开被子,修长紧实的双腿迈下床,抓起床边叠放整齐的干净衣裳穿上。朝门口走去,打算去找人。

蓝星听到动静,推门进来,见到门口的秦蓦,不由一愣,扑通跪在地上请罪:“属下有负主子命令,请主子处罚,并且请求主子安排属下今后负责情报。”

秦蓦眼中神色冷却,凝聚的风暴,终究没有爆发:“理由。”

蓝星不肯开口。

蓝玉也进来,跪在地上:“主子,属下有负您的命令,请您降罪,今后怕是无法在郡王妃身边任命,自请为卧底。”

一个两个请罪,他如何还不知发生何事?

而且,这两个都是在谢桥身边的人!

“为解药?”秦蓦语气冷若寒冰,眸子里亦是毫无温度。

蓝星、蓝玉缄默不语。

呵!

秦蓦冷笑:“你们不愿留在府中,那便滚罢!”

“主子——”

蓝星、蓝玉慌了,秦蓦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秦蓦面色沉冷,目光凌厉的扫他们一眼,“将你们安置在郡王妃身边起,她便是你们的主子,你们需要效忠的只有她!而她做的任何决定,你们只能顺从!不听话的人,本郡王要有何用?”

蓝星、蓝玉低垂着头,他们都知道,比起谢桥,他们更忠心秦蓦罢了。

玉倾阑轻咳两声,面色极为苍白,颧骨晕染的红越发的鲜明,宽大的锦袍穿在身上,颇有些弱不胜衣之感,秦蓦方才想起他抹药时手指滚烫,皱眉道:“你回去休息。”

玉倾阑又咳了几声,肺部咳得抽痛,压一压喉间痒意,温吞道:“小师妹不见了,我安排人去找,还没有消息。”

秦蓦双目一凝,陡然看向蓝星:“你们当时在何处?”

蓝玉嘴快道:“属下无法体谅郡王妃对您的弃之不顾。对,您将属下安排在郡王妃身旁,守护她的安危。郡王妃对您一片赤诚,属下愿意忠心耿耿,以性命相护。可您才是我们正经的主子,没有那解药,您会没命!而郡王妃不顾您的安危,恕属下无法效忠她!”

秦蓦额角青筋跳动,看向蓝星。

蓝星道:“属下安排人去找了……”

秦蓦陡然出手,一道劲风击在二人胸口。

“噗呲——”

二人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伴随着鲜血,一条蛊虫首尾弹动,便一动不动。

蓝星、蓝玉脸上的血色的尽褪,他们体内的蛊虫便是组织有牵连的东西。如今秦蓦逼出,便是将他们逐出。

秦蓦疾步离去,调动暗卫,撒网搜查谢桥的踪迹。

“掘地三尺,本郡王今夜要见人!否则,提头来见!”

暗卫将余海搅得天翻地覆,终于找到谢桥的踪迹,前来复命。

秦蓦身披黑面红底大氅,临风而立,手里拿着南宫萧送来的信,面色阴沉,眼底墨色翻涌,阴寒之气自骨子里渗出,浑身散发的戾气似要将夜幕给撕裂。

南宫萧!

暗卫匍匐在地上,机械般的回禀道:“主子,郡王妃在大庆驿站。”

秦蓦手背青筋狰狞,信纸在手里碾碎成末,夜风拂落在尘埃里。

纵身一跃,落在延绵不绝的屋顶,转瞬消失在夜幕中。

——

秦蓦只来得及潜入驿站,匆匆见到谢桥的睡颜。

康绪的变动,秦蓦马不停蹄去处理。

即便如此,依旧未能逃过南宫萧的耳目。

他站在暗处,看着秦蓦的身影,稍现即逝,嘴角微微上扬。

为了谢桥的安危,他不会将人带走。

可人在他的手里,便不是你想要便能够要走!

南宫萧心情前所未有的愉快,一夜未眠,手执一壶酒,浅酌慢饮。

天光微亮,一缕熹光照射满室,镀上一层金光。

南宫萧放下酒壶,取来衣裳,去净室沐浴,换上一袭墨色常服,腰间佩戴着象牙。

神清气爽,丰姿俊逸。

南宫萧站在谢桥的门口,伸手正准备敲门,谢桥先一步打开门。

谢桥看到一袭墨色锦袍的南宫萧,微微一愣,盯着墨色锦袍恍惚出神。

南宫萧脸上的笑容一僵,如何不知她此刻见到他想起了谁?

“桥儿,我听闻余海有一家的云吞很美味,我们一同去吃?”南宫萧虽是询问,却伸手搭在她的肩头,带着她出来,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谢桥回过神来,敛去思绪,拨开他搭在肩头的手:“不能在驿站吃?”

南宫萧挑眉:“你做?”

谢桥昨夜并未睡好,浑身疲倦乏力,并不想出去走动。南宫萧表现的很随和,像是很好说话,可他想要做的决定,都能够达成,给她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你想吃什么?我去做。”其实,谢桥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累,也没有兴致,满脑子都是想着秦蓦此刻如何了。

“走罢,你有身孕,不能太劳累。你昨夜未曾睡好,再让你做早膳,旁人见了说我虐待你!”南宫萧往前走几步,见谢桥不曾跟上来,驻足等她。

谢桥强打起精神,即便很勉强,却也不能惹南宫萧不快。

他不再是当年的少年南宫萧。

南宫萧弃马,与谢桥一同乘坐马车,去楚河街头一家云吞铺子,生意极好,人声鼎沸。

谢桥青筋胀痛,触及南宫萧询问的目光,跟在他身后。有两人见到二人,连忙起身让开。

谢桥一怔。

“这里生意极好,我事先让人占位置,如此便不用等。”南宫萧为谢桥解惑,将酱菜放在她的面前,见谢桥看着他,南宫萧温和的说道:“我听说女人有孕胃口不太好,容易腻味,这酱菜我特地让人买的,酸脆带一点辣,很开胃。”

谢桥尝一口,胃口大开,本以为只能吃几颗云吞,却将一碗都吃下去。

嘴里饱了,胃里仿佛还能够吃下一碗。

南宫萧见她盯着自己的碗里的云吞,面瘫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拿过她的碗,舀出一半给她:“我还未吃,等你的时候吃了一点,这一碗吃不完,你替我分忧。”似乎怕谢桥拒绝,脸上难得浮现一丝苦恼:“当初在边关行军打仗,冬日里的时候,粮草紧张,每日吃野菜根、稀粥,一碗汤水,里面飘几粒米,所以养成不浪费粮食的习惯。”

谢桥嘴角微微抽搐,却也被他的神情与语气给逗乐,嘴角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昨日里那一桌,不知是谁铺张浪费。”

南宫萧被戳穿谎言,丝毫不见尴尬之情。他说的并非假话,行军打仗经常出现粮草供应不足的情况,在军营里他从未浪费过,却不会与她解释:“快吃了,冷了便不好吃。”

谢桥也不矫情,反正他也未动过,再要一碗,她未必吃得下。

南宫萧囫囵吞枣,三五两下便吃完了。

雾气熏染着谢桥长而卷翘的眼睫沾染着细小的水珠,她鼻尖冒出细密的汗水。南宫萧心中一动,自袖中拿出香软的锦帕,替她擦拭汗水。

谢桥受到惊吓,呆滞的看向南宫萧,浑身僵硬。

南宫萧神色平静,轻描淡写:“沾了酱菜。”

谢桥摸着鼻子,身子朝后一仰,避开他亲昵的举动。身子失重,坐下的凳子似乎也晃动了,谢桥感觉自己身体失重,往后坠去,眼睛蓦然圆睁,布满惊慌。

南宫萧身形一闪,坐在她的旁边。“小心。”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安抚,他身上的气息将她包围。谢桥一心担心自己的肚子,双手紧紧揪着南宫萧的衣襟,惊魂未定。

南宫萧松开手,突然看向一角,一道身影一闪而逝,只捕捉到一抹衣袂。

秦蓦处理完事情,便来找谢桥,看到她与南宫萧在一起用早膳。南宫萧将自己碗里的云吞给她,谢桥并未拒绝,与他有说有笑,甚至南宫萧坐在她的身旁,两人举止亲密,她并没有抗拒。

秦蓦眼底的情绪变幻万千,最后归于沉寂,浑身散发着阴煞之气,面色阴沉似水。

即便眼见为实,他亲眼看见她与另一个男人调笑,而将他弃之不顾。他都愿意相信,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或许,会担心他会不谅解她将解药给玉倾阑,不知如何面对他,而逃避。

没关系。

他都能够不在意!

可该死的他就是心中不痛快!

想要直接出现在她的面前,将她带走。

可南宫萧那一眼,他退怯了。

他怕谢桥拒绝。

秦蓦手指捏得咔嚓作响,一拳砸在墙壁上。

“主子——”

秦蓦阴冷的看向他。

蓝雨立即闭嘴。

秦蓦目光阴鸷,冷厉的看向云吞摊前,已经不见二人的身影。

站在马车上的谢桥,若有所觉一般,朝秦蓦所站的方向望去,空荡荡,并不见秦蓦。

难道,只是错觉?

“看什么?”南宫萧靠近谢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明知故问道。

谢桥摇了摇头,大抵是未睡好,精神恍惚了。

掀开帘子,谢桥打算进去,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面色骤然一变,连忙下马车,朝秦蓦的方向追去。

“你做什么?”南宫萧抓住谢桥的手臂。

谢桥语气里带着焦灼,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秦蓦的身边,“秦蓦,我看见他了,我去……”

南宫萧一口截断她的话,冷笑道:“你以为我们在街头吃云吞他看不见?为何他不来找你,你难道没有想过原因?”

谢桥脚步生生止住,背脊僵硬,浑身似乎被定住一般,挪不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