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宣誓,像是在承诺,温泽轩就这样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累了,三天三夜,不停不休地喝了三天三夜,堕落了三天三夜,上天还是待他不薄的啊,纵使给了他这么多苦难,最终还是在他心死之前,让他见上了忆苍一面。
三日苦楚,三日折磨,这是泽轩对忆苍回忆的祭奠,时日一过,我去夺我的江山,你去守你的无心,倘若哪一日有幸得到天下,我再带你心里的那个人回来见你吧……
莫忆苍一动不动,耳边嗡嗡地回响着温泽轩说出的话,“只不过这个宇文赜瑄要抽空了所有有关莫忆苍的回忆……”
心里,是说不出的疼痛,说不出的无奈不甘。
直到,夕阳西下。
她缓缓翻身,小心翼翼地从温泽轩身下爬了出来,使劲全力想将他移去卧厅里,可是移了半天也未能动他分毫,醉了的他似乎特别的沉。莫忆苍无法,从屋里抱出了棉被,细细地把他裹好,留下一封信笺,悄然离去。
最后一眼,他在酣然地睡,沉沉的,眉头依旧是皱着,心,砰然地跳动,对他,该是一种说不出的情愫吧。不过,她一直埋藏着,直到现在,该是要深深埋葬吧。
一路地仓皇而逃,直到出了桃林,她这才敢回头望上一眼,眼里,有泪。
理了理紊乱的思绪,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白布包着的伤口,一股忧愁又涌上心头,锦歌姑娘,你究竟在哪里啊。
泽轩师傅家,她已经都寻过了,没有锦歌姑娘的身影。她想,以锦歌姑娘的脾气,她在泽轩师傅家呆了那么久,不用寻她,锦歌姑娘肯定会自己冲出来了。莫忆苍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天,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锦歌姑娘,消失了。难道,她是想让自己背负一生的愧疚么?
春末初夏的夜晚,有星星在闪耀着光芒,莫忆苍走得缓慢,可是路不远,很快便到了胭脂巷的巷口了。百家灯火,胭脂巷子里热闹非凡,毕竟是青楼巷子,晚上才是最绚丽的时候。
经过旖红阁的时候,莫忆苍自然而然地抬头望了一眼那阁楼上的窗户,紧紧闭着,整个旖红阁就那扇窗没有一丝光亮。她叹了一口气,颓然地低下了头,也就在那一瞬间,余光也扫见了那守在门口招呼客人的何花姨,正巧也看了她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她心有些慌乱,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慌张地往自己家的方向小跑而去。
门外有几个男人躲在暗处守着,她看见了,心知肚明,莫忆苍没有戳破他们粗劣的伪装,直直进了院子。意外的是,娘亲没有在门口翘首等着她回来。
难道是出了事?
莫忆苍不敢妄自猜想,一把推开了房门进去,着急地喊着,“娘亲!”
桌子上摆着的,都是莫忆苍爱吃的菜,单影影静静地坐着,朝她望去,脸上是亲和的微笑,她招了招手,示意莫忆苍坐到桌前,“苍苍,回来啦?!”那声音,苍老而又干涸,仿佛好些天没有开口说话一般。
莫忆苍见母亲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听话地坐下,她有些疑惑地问道,“娘亲,这是……?”
“娘亲好久没有给你做好吃的了,这三天你辛苦了。”单影影仍旧保持着笑容,可是眼眶却湿润了,但始终也没有流下眼泪,只是伸手替莫忆苍夹了几筷子菜放进了她的碗里,叮嘱着她多吃些。
莫忆苍的疑惑越来越重,可是却来不及多想这些,她吃不下饭菜,甚至有些不敢抬头看她,只是有些怯怯地回话,“娘亲,我没有找到锦歌姑娘。”
“娘亲知道。”单影影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崩溃,她很平静,没有哭没有闹,没有一丝激烈。她一语带过,继续给莫忆苍夹着菜,直到碗里堆成了一个小山包,没有地方可以再放下了她才停下手来,梦呓般地喃喃,“苍苍,多吃点,都是娘亲特地做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而生,莫忆苍索性放下筷子,一动不动,等待着母亲说她要说的事。这些年了,自己的母亲,自己是知道的,怕是她有话要对自己说吧。
单影影见女儿听了手,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白白的米饭里,瞬间侵了进去,消失不见,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地哭了起来。
莫忆苍站起了身,想上前去安慰。母亲哭了,她想她是知道为了什么。是自己这个做女儿的不孝。
滴答滴答。渗进米饭的,一滴两滴,是鲜红的血液。
莫忆苍还未走到她的跟前,单影影的嘴角开始溢出了血液,猩红刺目地在那碗动也没动过的白米饭上,让莫忆苍一瞬间大脑空白。
“娘亲,你怎么了!”莫忆苍吓坏了,只觉得脚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心急如焚,连声磕头哀求,“娘,你是不是气女儿不懂事,气女儿不孝顺,求您了,您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求您了!”
单影影只觉得身子有些摇晃,四肢无力,她伸手轻轻地抹了抹嘴角上溢出的血,摇了摇头,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跪在地上的莫忆苍,试图阻止她连连的磕头。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莫忆苍屏住呼吸才能隐约听见,“苍苍,不是你的错。”
莫忆苍感觉得出母亲的虚若无力,她动也不敢乱动,只得小心翼翼地撑着单影影的身子,大气也不敢出,急急地问道,“那娘亲你怎么了?”
“娘亲要死了。”
五个字,重重地击打在莫忆苍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她浑身一颤,轻手轻脚地摞动着,不相信一般的开口,“不可能的,来,娘亲,苍苍替您看看,若是苍苍看不好,苍苍就去城里找大夫给娘亲看!娘亲只是太累了,怎么可能会死掉!”她自顾自的念叨,眼泪也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