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商女做错了什么吗?
不,没有。
相反的是人家只是为了生存糊口饭吃嘛。
唐朝的歌伎通称秋娘、秋女,而宫、商、角、徵、羽五音又与四季相配,商与秋配,是为商秋,久而久之,商女也就成了歌伎的代称。以秋来形容歌伎,隐隐约约地,透露出歌伎生活的落寞与凄凉。
她也许真的只是一个商女,但牧之没有任何责备她的意思。总归是风月场走惯了的人,他深深理解那以色换银的无奈与凄凉。天下是显贵的天下,歌伎们不过是男人的玩物,身不由己,更何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们卖歌、卖舞、卖笑、卖色,只是为了谋生。有时候连温饱都满足不了,还谈什么高瞻远瞩,提前看到亡国之恨?贵公子们想听亡国之音寻求刺激,那唱一曲又有何妨?
我忽然觉得,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是不是要被归为“拜金”一族了呢?现在的人,往往自命清高,有钱花的时候说要太多钱没用,没钱花时却不知会是怎样一副嘴脸。
“商女”也许并不是商女。
牧之再胆大张扬,在那君主专制中央集权的社会里,也只敢玩一场含沙射影的游戏。文人的第三让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大唐的颓势,他惟盼这样的讽谏,可以让君王更英明一些。九世纪的唐朝,毕竟不是贞观之治了,唐太宗能允许魏征那直来直去的忠臣对自己直面而谏,可现在却不行。随着国力的衰退,那开明大度的风气也在与日俱减。
所以,杜牧也恨啊!
恨自己为何生在晚唐凋蔽之时,恨自己没有那份能力去力挽狂澜。为什么历史上大多文人墨客,在官场上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微寒的夜,奢靡的秦淮,樊川先生发出痛恨的高呼,发出对君王的劝谏,发出对世人的警告。
可当时,又有几人,如牧之般,将世态看得如此透彻?
犹记得北宋王安石罢相后的一首名作——《桂枝香&8226;金陵怀古》,变法不成功的他,是否像牧之一样忿恨着报国无方、忧虑着国运的何去何从?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念往昔,豪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漫嗟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此词中,“门外搂头”,指的恰是牧之那一句“门外韩擒虎,搂头张丽华”;而最后一句,我想我无需赘言。
几百年来,在续写了多少次悲恨后,不知亡国恨的“商女”,依然固执地唱着亡国之音。
忽地又想到了张丽华。在某种程度上,她和那些商女是可以画等号的吧?她是陈后主的私人财产,歌伎们则是社会公用物资。更相同的是,她们都在充当国破家亡替罪的羔羊。
男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当国运亨通时,把所有功绩都揽在自己身上;当国家败亡时,又都会拉出一个或多个女人来遮他们失败的羞。
但,究竟是她们催促了国亡,还是国亡沦落了她们?
再次想到秦淮,没有看到糜烂的奢艳,只有一首《泊秦淮》,幽幽地,萦绕在耳边。
不过这儿不是秦淮,我也不是杜甫。
“那是如何?”我幽幽的问道,“相公,我们这是要去找他么?”
他沉默的点点头。
我知道他这是因为自己有些私事,不过还是沉默了。
又去妓院……
我这辈子咋就跟妓院给耗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