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忆之看着有人被从砸得稀巴烂的车子里抬出来,脑子里短暂地空白了两秒。
袁枚和另一个女生盯着电视屏幕,也吓坏了:“这是我们山脚下?这车不会是我们班上的班车吧?带队老师他们――”
“不不不,别乌鸦嘴。”袁枚脑子里一团乱,声音都有些抖:“哪里会那么巧?”
她手机响起来,她握着手机对周忆之说:“班长打电话来了,我出去接一下。”
见周忆之脸色煞白,不吭声,她心里也突突跳个不停,赶紧转身出房间了。
周忆之盯着电视机,努力辨认那几辆车的车牌号,但是因为镜头太模糊,还有雪花和雨水冲刷在镜头上,很难看清楚。
她手脚一片冰凉,全身像是被按进雪地里一样。
的确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但是,万一呢――周忆之眼皮子狂跳不已,她忽然想起来上辈子就看到过大雪压山山体滑坡的新闻,可当时因为和周忆之没什么关系,且学校冬季团建的时间也刚好和这件事错开了,于是周忆之根本没放在心上,每天随手打开电视新闻那么多,谁会一条条将时间地点都记住?
周忆之觉得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像是要发生了。
她一直就觉得自己又没做过什么好事,怎么会这么幸运地拥有了重来一世的机会,可以弥补上辈子的遗憾与后悔,拥抱最珍惜的人?如果本身这场重生就是意外,只是偷来的一段时间呢?
一瞬间,上辈子得知哥哥死于空难时的那种阴影感又来了。
周忆之理智上想要让自己保持冷静,等待消息,但很多事真的到了那一个瞬间,是完全没办法保持理智的。
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手脚发颤地往外走了。
袁枚在走廊上打电话。
还没说上两句话,肩膀就被拍了一下,她回过头去,看见周忆之脸色状态很差,她吓了一跳。
周忆之把电话接过来,问了班长薛昔他们是从哪条路下山的,问完就把手机还给了袁枚,转身朝电梯那边跑去。
袁枚快走了几步要跟过去,但她一下子就消失在走廊了。
电梯还停留在一楼,周忆之疯狂地按着电梯楼层。
电梯隔了好一会儿才上来。
周忆之冲下去,酒店大厅也有很多人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神情都带着焦灼,显然也是看到了新闻。
周忆之将羽绒服帽子一戴,就冲出酒店,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下山的路口走去。她手脚冰凉,完全毫无知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只觉得无法呼吸。
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万一这段时间只是给自己延续了一点做梦的时间怎么办?
周忆之沿着路朝着飞快朝下走,摔了一跤又立马爬起来。
帽子被吹掉了,冷风灌进来宛如刀子,没有察觉。
她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可能只有几分钟左右,因为没走出多远,但在她看来这几分钟也太漫长了,像是过了好久。
前面的脚印被她踏上去,鞋子里早就进了冰水了。
她忽然听到前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不由得眯起眼睛朝前面看去,因为天光太暗,天上下雪,看不太清,周忆之打开了手机后面的手电筒,朝那边照过去。
那边一行人也拿了手电筒,光落在她身上。
周忆之什么也没看清,被晃到了眼睛,不由得抬手挡了一下。
接着有个身影忽然朝她奔跑过来,这身影很熟悉,周忆之抬眼望去,见薛昔拿着手电筒,从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大步流星走过来。
不一会儿他就走到了她身边,像是有些愕然:“忆之,你怎么跑出来了?”
周忆之没法解释。
她抓住薛昔的手臂,眼泪忽然就毫无征兆地流下来了。
“怎么了?”薛昔声音忽然就哑了,他顾不上身后有老师和同班同学,径直将她拥抱进了怀里,并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戴在她脖子上:“出来也不戴条围巾。”
周忆之将脸埋在他怀里,这才浅浅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能呼吸了。
薛昔握着她的手搓了搓:“你手太冰了。”
“我就是,太担心了,我……看到了新闻……”周忆之忽然哽咽了,她没用地抹了下眼泪,哽咽得说话都像是打嗝:“我怕重生是假的,一觉醒来你就没了。”
事后很多次周忆之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这天很丢人,很不冷静,很没有必要去找人。可事实上很多时候事情发生在自己最重要的人身上时,根本无法保持冷静。身体已经代替她做出了反应。
她也是在这个时候意识到,如果真的只有对眼前这个人的占有欲,那么为什么她会害怕得犹如失去了整个世界一样。
薛昔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意识到,周忆之说的喜欢他,可能真的是真的。
也许一开始是出于愧疚,出于不甘心,出于想要抓住浮木的心情,但是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可能是真的,对他产生了真正的感情。
薛昔的呼吸有点急促。
他将周忆之的羽绒服帽子罩在她脑袋上,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她,在她耳畔道:“不会的,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他心里有疯狂的喜悦,但这一瞬,更多的是对怀里的人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