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呼的刮着,雪沫子又飘起来了,外头一会儿吵吵,又一会儿没动静。
“妈,我饿了。”二蛋说。
三蛋也说:“妈妈,要吃饭。”
屋子里一股香喷喷的肉味儿,但不知道是从那儿散发出来的,总之香的不得了,诱着这几个正在长骨头,易饿的孩子肚子咕噜噜的直叫。
陈丽娜一时也迷瞪了,自己分明没作饭呀,这香味儿它究竟从哪来的?
“哎哟。”她忽而就站了起来:“瞧瞧我这记性,有好东西了,那个老姚婆这一闹,我还真给忘了。”
“老姚婆,老姚婆。”三蛋才在学说话,先就跟着喊了起来。
“姚婆打娃不心疼,不是掐,就是拧,除了棍子还有绳。”二蛋摇头晃闹的也跟着唱了起来。
聂卫民今天最伤心,因为才衲好的,还带着风系扣儿的,中装式的黑条绒棉衣,就叫外婆给弄脏了,娃一直在哭,又忍不住要笑,噗的一声,鼻子里冒出个大泡泡来。
“妈,你这是咋作的羊腿,哟,还有羊肋排,看起来可真香。”
仨孩子一起凑头看着,就见陈丽娜从火墙里拖了只铁盘子出来,里面是一只又肥又大的烤羊腿,还有半扇肋排,全给烤成金黄色了,还滋滋儿的冒着油气了。
而周围了,还有烤好的羊葱圈儿,胡萝卜块儿,土豆条儿,吸了羊肉泌出来的油,一层层真是油亮油亮的。
拿筷子一戳,啪啪作着响,陈丽娜夹了一筷子下来,先塞给聂卫民,问:“熟了吗?”
“香,真香。”这孩子急的直跳蹦子。
“要不是咱们闹这半天,我要早点取出来,怕还烤不了这么香了,今天晚上吃羊腿,你们等我再拌个懒疙瘩,好解腻儿,怎么样?”
“好,我帮你抱柴去。”二蛋儿身上最暖活,跟只兔子一样的,就蹦出去了。
孙母的哭声停了一阵儿,不一会儿又响起来了,再停了一阵子,不一会儿又响了起来,显然,老太太一直没走了。
她拼蛮横没拼过陈丽娜,当然先就杀到基地的办公大楼去了。
很不巧,今天基地放假的放假,军训的军训,除了门房大爷,一个人都没有。
而领导们不在的时候,办公大楼是上锁的,不准任何人进去。
于是,她又气势汹汹的杀了回来,就准备开着拖拉机杀到乌玛依去找阿书记。
孙转男的死,可是载在油田的史策上的,那是为了油田而牺牲的英雄,她是孙转男的母亲,是英雄的母亲,基地的人不理她,阿书记肯定得给她作主不是。
不过,等她回来准备开拖拉机的时候,就发现拖拉机的摇把不见了。
一台拖拉机,可全凭摇把把它摇起来,这大冷寒天儿的,外面又开始飘雪花子了,等再冷,拖拉机要冻上了,就更摇不起来了。
“短寿的,不要命的,枪毙的,谁拿了俺的摇把。”老太太慢家属区的转悠着,喊着。
这时候赶走陈丽娜反而不重要了,因为拖拉机是木兰农场的公产,她因为是个生产小分队的分队长,这才开出来风光的,真要把摇把丢了,她的小分队长都得给撤掉。
“我的摇把哎,谁拿走了我的摇把。”她都哭开了。
陈丽娜听着,见小聂卫民总是望后院张望,就说:“好好烤你的衣服,不准东张西望的。”
忽然,外面响起砰砰的敲门声来,聂卫民先就蹦了起来:“爸,我爸来了。”说着,这小子就窜出去了。
当然,等聂博钊一进门,孙母也就跟着进来了。
“岳母,你要真想进来,可得保证不打孩子。”聂博钊在外面说。
“聂老大,俺问你,俺啥时候不稀疼外孙了,俺就打他们,也是他们犯了俺的法,俺就问你,犯了法不教育,难道等着他们进监狱?”孙母说着,就要往门里挤:“大蛋你说,俺打过你没?”
这老太太,脸大,头发抿头上,眼窝子老深,灯下就跟个狼外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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仨孩子,估计是她从小给打到大的,因为一直打,就跟那从小给驯服了的小动物一样,哭成了一团,但是没一个敢吱声儿的。
陈丽娜这一回也就跟触电似的跳起来了:“你个老姚婆,打我儿子的时候我亲眼看着呢,你还敢进我的家门,看我不剁了你。”
说着,菜刀在案头上咣咣两声,要不是聂博钊拦着,她就得冲出去。
好嘛,孙母终是没敢出声儿。
“抚养费是属于三个孩子的,这个无论闹到哪儿,都是我的理儿,你倒是上乌玛依告去呀,你倒是去找阿书记呀,你咋不去了呢?”
陈丽娜一想起这老太太搡聂卫民的那一把就火大。
要知道,将来的聂卫民和二蛋两个,可是红岩省城有名的黑社会,有没有亲手杀过人陈丽娜不知道,但是公审的时候,可是算了很多条人命在他们头上。
用报纸上的话说,该兄弟从小性格扭曲,视人命如草芥,能动手的绝不张嘴说话。至枪毙的时候万人空巷,他俩居然还笑着呢。
报纸上的配图,恰就是俩年青人给押解着,狞笑着的样子。
要说他们性格能扭曲,能误岐途,危害社会到如厮的地步,跟这老太太能没关系吗?
不过,她刚要出门,忽而就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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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从心底里,陈丽娜就感慨了一声。怪不得男人要说,真想叫她看看自己年青时的样子了,就只瞧身上,六五式的作战军服,一身翠绿的色儿,再衬上他一八米几的大个头儿,浓眉大眼,英挺的鼻梁,简直帅的跟那从明信片上走下来的似的。
看到他,陈丽娜将刀往身后一背,噗嗤一声就笑了:“才烤出来的大羊腿,快进来,孩子们都在等你了。”
聂博钊要进门,孙母又不让了。
不过,对着陈丽娜是耍泼,对着聂博钊,则是苦情戏,她就又哭上了:“大蛋爸,事儿可不能这么着,俺跟你说,转男死之前,你还了她一巴掌呢,要不是你打了她,她就不会赌气出门,要不是她赌气出门,她就不能出车祸死在沙窝子里,你这么亏俺,俺的转男可在天上看着呢。你当初还答应了她十五年不结婚,好嘛,俺就只问,这女子扯证了没,没扯赶紧给俺赶回家去,俺给仨个娃儿作饭还不行吗,俺把他们接到木兰农场去照顾,几个姨都可稀罕他们了。”
陈丽娜哟呵一声,心说原来聂博钊和前妻也是武斗了一回,前妻才没的,难怪他能答应了十五年不结婚。
不过,夫妻之事不足于外人道。
遥想上辈子,她和聂国柱两个不也上演全武行?
“孙工死的时候我求着你收留孩子,你说每个月要一百八十块的抚养费,我要在基地找保姆,找一个你打跑一个,找一个你打跑一个,岳母,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也不跟你聊这些,你要还说孙工的事儿,她是坐着基地的车死的,你去基地找领导,去乌玛依找阿书记,我跟这些事儿可没关系。”
“俺的转男,那可是铁人王进喜第二,再看看你找的这是个啥,啊,俺问你这是个啥,俺要上访,俺非但要找阿书记,俺还要上北京,俺不能让你聂博钊有好日子过。”
聂博钊就给骂住了,气的直哆嗦,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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