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睿到底还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梵伽罗去送死,于是大步朝前跑,试图抓住那些藤蔓,把自己也送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树干里,却发现前路被一层看不见的墙壁挡住了。他被禁锢在一个空间里,无法寸进。
哪怕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梵伽罗也依然把自己绝大部分力量留下,用来保护最在意的人。
宋睿的眼泪夺眶而出,转头看向那些停滞在狂奔状态中的树人,想不明白他们为何不能靠近母树,而唯独梵伽罗会被吞噬。
就在这个时候,玄诚子拎着宝剑气势汹汹地赶来,身后追着玄门众人和孟仲带领的特种兵小队。
林念慈伤得极重,被玄诚子用尽了各种法宝吊住一口气,留在安全的地方。
玄诚子虽然号称半神,却终究还是一个凡人,根本做不到活死人肉白骨。所以他当场就想放弃任务,带林念慈下山就医。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浓雾覆盖了来路,他们出不去了。
除非能杀掉妖树,否则林念慈只能待在这里等死。于是玄诚子才又红着双眼杀过来,力图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这些麻烦。
宋睿刚想提醒梵伽罗小心,却见环绕在妖树周围的那些树人竟然都活了,一个个地朝玄诚子扑去,口吐藤蔓和毒液,杀伤力竟然十分强悍。
玄诚子只抬抬手就把这些树人劈成了焦炭。区区邪祟而已,在他面前总是不堪一击的。
事实上,他一路劈死的树人已有几十上百个。这些连玄门顶尖高手都对付不了的妖魔鬼怪,在他手底下连两秒钟都支撑不了。他很快就袭到近前,一剑朝梵伽罗斩去,却见那粗壮树干竟忽然裂开一个大口子,把梵伽罗吞没,只露出一张染血的脸。
剑刃斩在了坚不可摧的树干上,连个印痕都没留下。
直至此时,目空一切的玄诚子才露出惊容,随即又朝宋睿看去,怒火狂炙。这人就是害得念慈落入濒死状态的罪魁祸首。
他还想去斩宋睿,梵伽罗却轻笑道:“师父,你自诩玄门第一人又如何?你对付不了这株妖树。”
玄诚子脚步一顿,把剑尖指向了他的脸。
站在不远处的一名玄门高手幸灾乐祸地说道:“谁不知道玄诚子前辈的玄雷是所有妖魔鬼怪的克星,几道雷下去,一切问题都能解决。你好好享受这一刻吧,我们不杀你,我们等你被彻底吞掉再向这株妖树动手。”
“玄诚子道长,你别浪费那个力气杀他,就站在一边看着他被妖树吃掉就好。”人群中马上有人附和。
“这才是他应有的下场,一剑结果了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更多人义愤填膺地喊起来。
“我倒要看看落到这个下场,他会不会开口求救。”
“哈哈哈,那我可等着了。你们猜,被这棵妖树活活吞吃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很痛苦?”
这些道貌岸然的所谓玄门高手,终于在此刻展露出了最丑陋的一面。他们站在原地,用病态般喜悦的目光看着被逐渐吞入树干的青年,嘴上吐露着各种各样的奚落、谩骂和侮辱,又轰然大笑,连连拊掌。
有一条生命正活活被吞噬,可他们却只觉得有趣。
宋睿的双眼已爬满血丝,阴狠的目光隐藏在镜片后,一个个扫过所有人的脸,将他们牢牢记在心里。
孟仲的眼眶也红了,对准妖树的枪管微微偏移,指向这些人,却又被他强大的意志力慢慢掰了回去。他很想跑上去把梵老师扯出来,却被对方满带拒绝意味的坚定目光阻止了。
原本还想一剑斩落梵伽罗的脑袋的玄诚子,听见这些人的话,便站在原地不动了。他竟然也选择了袖手旁观。多年的师徒情分,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他只看得见宋恩慈,也只在乎她一个。
宋恩慈受过的那些苦,他要让这孽徒也尝个够。
玄诚子的选择完全在梵伽罗的预料之内,于是他勾了勾唇,云淡风轻地一笑。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对这位师父没有了期待。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似乎只适用于宋恩慈,绝不会应验在他身上。
笑罢,他的眼眸朝上抬了抬,语气平静,却也狂傲:“师父,趁现在还有机会,我劝你回到天水山继续归隐,不要再入世。这次的任务你完成不了;天水派的道统,你也护不住,到头来不过是落得个颜面扫地、声名尽毁而已。你的玄雷固然可怕,但你绝对伤不了这棵树一分一毫。如果说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对付它,唯我而已。”
玄诚子用鄙薄的目光,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玄门众人则放声大笑:“哈哈哈,这小子真是个人才,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吹这么大的牛皮。唯你而已?你以为你是谁?”
“他以为自己是神仙吧。”
“但其实不过一只小小爬虫而已。回去之后,我能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讲足一年!”
这些人的嘲笑声震得头顶枝杈都在摇晃,也使得宋睿和孟仲陷入了狂怒的状态。什么玄门高手、当世第一人,分明都是一群垃圾。
常净大师循着嘲笑声匆匆赶来。他的弟子把几个实力低微的玄门小辈护得严严实实。
到了近前,看清那株巨大的妖藤和被困在藤蔓里的人,他们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梵伽罗冲他们略微颔首,末了看向玄诚子,嗓音低缓:“师父,您往上看。”
玄诚子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常净大师抬头看向天际,然后露出惊骇万分的表情,“怎么会!”他手里的禅杖应声掉落,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度不可思议的场景。
梵伽罗这才放弃最后一丝挣扎,彻底没入那粗壮的树干里。唯有宋睿能够听见他残留的意念,他在说――等我。
常净大师的反应终于让玄诚子掀了掀眼皮,朝上瞥了一眼,随即目光凝住,脸上的冰霜之色顷刻间化去,变作惊疑。
看见他的反应,其余人也都纷纷抬头张望,然后发出此起彼伏的粗喘声、吸气声、惊呼声。
宋睿双手撑着那层看不见的空气墙壁,脑袋低垂,缓缓而笑,布满血丝的双眼充斥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恨意和前所未有的畅快。他知道,这棵树根本不是这群人能够对付的,如果不能逃出去,他们今天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