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天气彻底转凉,所有人都不得不穿上稍微厚一点的秋装。
小区最近要发生的大事就是裴警官家要搬家了。
曹莉和裴浩斌领证一年多,也在小区住了一年,这女人与人相处的本事挺不错的,小区里倒是有几个好友。
只不过赵芝兰当初和裴浩斌前妻蒋文娟相处得还可以,这一年面对曹莉就多有尴尬之处,所以倒没有其他几位女士和曹莉的关系那么好。
说起来乔迁也是件喜事,裴浩斌特地找了个好日子搬过去。
裴浩斌清廉,邻居送的礼物一概没收,也叮嘱曹莉不要收。曹莉心里虽然有些惋惜,但这样的大事她心里倒是拎得清,连忙应了。
裴家找来搬家公司开始准备搬家的时候,裴浩斌才犹豫着再次问白玉彤。
“他真的说了不回来?”
白玉彤眼神有些闪烁,支支吾吾应:“嗯,是啊。”
裴浩斌长长叹了口气,那一巴掌像是在他和裴川之间隔了一个深渊。他开不了口迈不过去,裴川的性格也自然不会妥协。
然而如果裴川不回来,有一天他发现旧家都没了,那又怎么办呢?
裴家搬家裴春丽和刘东也来贺喜。
刘东红光满面:“大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哟,这是彤彤吧,比去年长得更好看了。嫂子气色也好。”
曹莉听了恭维话心里高兴,连忙给他们夫妻俩倒茶:“哪里哪里。”
裴春丽欲言又止:“哥,你们搬家,小川他……”
喜庆的氛围像是按了一个暂停键,刘东暗地里狠狠拧了这没眼色的婆娘一下。
裴春丽悲从心来,想起一年多前孤单的少年独自守着裴浩斌,怕父亲再也醒不过来,当时没人照拂,她家这个没良心又谄媚的男人刘东也拒绝收养裴川。
裴春丽好歹是裴川亲姑,哪怕氛围不对,她也强撑着痛说完:“小川明天夏天才成年呢,他一个人在外面,可怎么过,大哥,孩子叛逆了些,也不是什么罪过。他以后读大学,找工作,娶媳妇,没有家里人可怎么办呢?”
刘东看着裴浩斌沉默的脸色,连忙说:“春丽不懂事,小川能耐着呢,这一年不是好好的吗。”
白玉彤没吱声,她自然是不希望裴川回来的,那个人脾气很可怕,她想起他就心里发怵。然而不希望裴川回来这件事,怎么也不可能放在明面上说,哪怕再傻也不可能当着裴叔叔的面说。
倒是曹莉笑着圆场:“春丽说的是这个理,可是前几天我家彤彤去问了,那孩子不愿意回来。”
刘东心里不屑,一个残废么,还大学、娶媳妇,想得倒是多,哪家愿意把闺女嫁过去啊,就他家婆娘没脑子。但是当着裴警官的面,他又不可能教训裴春丽,都只能看着裴浩斌。
裴浩斌低着头说:“我下班了去问问他。”
他到底是一家之主,脾气也不和裴春丽大相径庭,做出这样的决定所有人都不敢有异议了。
裴浩斌黄昏来到三中,他第一次来这里,有些局促。
三中才开始上晚自习,裴浩斌去找了下裴川班主任。
裴川班主任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士,了解了裴浩斌来意以后,她诧异道:“您是他父亲?可他档案上写的是双亲皆亡啊。”
裴浩斌一震,愤怒这个逆子连档案都改。
班主任说:“您既然是他父亲,这都一两年了,怎么也没出现过,家长会没来开,也没问过他情况。本来看到他是保送过来的人,我们期望挺大的,可他后面跟着班上那群富二代混天过日子,我们还管都管不住。您这家长,也没想过管。”
裴浩斌心里有些后知后觉的凉。
横亘在他和裴川之间的,从来不是和蒋文娟离婚。还有那双断腿,午夜梦回他和蒋文娟共同的噩梦,儿子鲜血染红的勋章。
双亲皆亡。
这就是裴川的认知和选择。
裴浩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学校,他身姿依然挺拔,毕竟这年他也才四十岁,可是心里却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让人喘不过气。
裴家最后还是搬走了,小区又少了一户人家。
裴浩斌一家打包带走了很多东西,最后谁也没去叫裴川。
赵芝兰说:“虽然裴警官为人不错,可是我总觉得他在裴川这件事上少一根筋,唉说起来都气。”
然而别人家的家务事,顶多是茶前饭后的谈资。
秋天一过,冬天来得很快,小贝军年后又多了一岁,去年的旧棉袄穿不上了,也到了上学前班的年纪了。
赵芝兰压力很重,她生二胎的时候耽误了一年工作,两个孩子是家庭巨大的负担。
更别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她家难念的经就是她的亲弟弟。贝瑶和贝军的舅舅,以前开车撞了人,花了很多钱把人捞出来,贝家所有积蓄都砸进去了。
赵兴却不争气,后几年都在家荒废着,钱还不上,成了一个无底洞。
赵芝兰觉得很对不起丈夫和儿女。
虽说不会再借赵兴一分钱了,可已经借出去的钱没了就是没了,总不能把人砍死吧?现在最难受的还是贝瑶外婆,毕竟赵兴是外婆唯一的亲儿子,那个年代重男轻女思想太严重了。
快二零零八年了,赵秀家都过得越来越好,裴家也搬家了,就连陈虎家这两年也挺不错,就是他们家,因为赵兴的事,日子过得挺难。
赵芝兰干脆把贝瑶小时候的衣服往贝军身上一套:“反正也没你姐水灵,穿什么不都一样么,今年就将就一下了。”
贝军穿着女装,拿着小剑倒也不介意,胡天胡地。
这个年纪的小孩没有那么要面子。
只是贝瑶看了哭笑不得,有些心疼弟弟。
赵芝兰说:“瑶瑶得买新衣服,明年都十七了,妈妈前两天在店里看见一条冬裙,都说小姑娘穿最好看了。”
贝瑶还没拒绝呢,贝军说:“好好!给姐姐买好看的!”
赵芝兰心想,还好没白生这个儿子。知道心疼家里唯一的姑娘。
十二月C市下起今年第一场雪,赵芝兰和贝立材都去上班了,贝军说:“姐姐,我好想去市里玩,听说过年了市里有很亮的灯,还有人堆了雪人,小刚的枪也是在市里买的呢。”
贝瑶学校就在市里,她熟悉那一片地形,看了眼弟弟不伦不类的装扮,又回房间把自己存的钱拿出来:“走吧,姐姐带你买衣服。”
贝军不管什么衣服不衣服,能出门他简直高兴到快要翻了天。
贝瑶抱着贝军去坐车,没多久,一个颓废的男人从角落走出来。他看着贝瑶姐弟走远,敲了敲门:“姐,姐夫!”
没人应。
赵兴焦虑地搓了搓手,想起自己婆娘闹离婚的事,冲着姐弟俩离开的地方追过去。
C市冬天虽然下着雪,可是并不会特别冷。
贝瑶牵着弟弟,小孩子容易饿,贝瑶看了眼自己兜里的钱,带他去贝军这辈子还没吃过的肯德基。
贝军走出肯德基店,还不忘吮手指:“姐姐,这个‘德鸡’真好吃。”
贝瑶擦了擦他嘴巴:“小孩子不能多吃,吃多了会长不高。”
她本来是怕弟弟惦记,可是贝军想了想:“如果有这个‘德鸡’吃,长不高也没有关系。”
“……”
二零零七年末。
大雪翩飞,贝瑶牵着弟弟,小脸瓷白,比冰雪雕就还要好看几分。街上行人哪怕形色匆匆,也忍不住看她几眼。
贝瑶倒是记着带弟弟买棉袄的,她力气不大,不能一直抱他,于是牵着他走。
国家申奥成功,大街之上一片繁华,2008年一定是很好的一年。
她给贝军买了新衣服,又牵着弟弟上了回家的车。
赵兴尾随了一路,都没找到一个好些的时机,外甥女长得好,往哪里一站都惹人瞩目,心中焦急也只得耐下性子。赵芝兰这个妹妹已经不愿意再借钱给他了,他只能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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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再等的话,贝瑶就带着贝军回家了。
赵兴管不得那么多了,那反正是他亲外甥。他猛地冲过去,抱起贝军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