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三点头:“是的。如果我一开始没有反抗,你的阿爹阿娘也不会出事。”
小穗儿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她对这一切还是没能理解透彻,转而茫然地望向了她爹娘的坟冢:“但如果他们还在,一定不想听我说这些话的。”
毕竟对于恶人的反抗如何能被判定为错误?如若所有的反抗都因为必须面对的血腥镇压而放弃,那就没有人敢于将真话说出口来,以暴力去驱逐暴力。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恶毒者残忍地以武器将夺走他人性命,没有半点犹豫。而善良的人,善良的人哪怕连一句恶毒的诅咒都难以吐露出口。
他们三个人像是就这样参加完可一场简陋的葬礼。
谷三抬头望了眼月色,站起身道:“我们就此别过吧。一个人走,总比三个人的目标小些。你带这小穗儿,多少还能避开些追兵,更安全点。我把先前的行李藏在了之前我们躲雨的地方。你带着小穗儿往山路上去,能避开些耳目。”
慕容宇华说:“你要跟我们分开吗?”
“你我同行已经给别人带来够多灾难了。”
“关于这点我不否认。我确实会后悔把那些追兵引到这儿来。但我并不后悔与你同行。”,慕容宇华随之起身,“任何一场伟大的反抗,都势必会遭遇血腥镇压。这是亘古不变的。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一开始的决定就是错的。我会为我战友的牺牲感到难过,我会为这些无辜者的离世感到愤怒。但这也正是我们应该和那群家伙讨还回来的。”
他并不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牺牲,也不是第一次面见死亡。只是这样的境况不论经历过几次都不会让他的痛苦衰减分毫。但即便痛苦,前行的脚步也不应该因此停下。没有人能够一帆风顺的走完全程。
当他选择以暴力来对抗暴力伊始,他就已经失去用传统意义上的善恶来界定自己痛苦的资格了。恶人选择剥夺他者性命,他以反抗为名,也不过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不同阵营的人痛下杀手。那些死去的人不无辜吗?
只不过当所有人站在对立面上时,仇恨的扩散、各自立场的不同,一切都被简化,都被暴力囊括在一个血腥的世界之中。
慕容宇华知道自己的这些恻隐之心与善良是多余的。他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叹出口气。身侧,小穗儿握紧了拳头站起来:“我要替我阿爹阿娘讨还回来的。”
“我们这样三个人上路吗?一个双脚有伤,一个五岁小孩?我们只有这几把枪、子弹和匕首。”
“我们已经损失够多了,这恰恰说明现在更不能分开。”慕容宇华拉起小穗儿的手,同时另一只手朝谷三伸过来,“知道我怎么理解我们三个人这个组合吗?一个神枪手,一个智囊团,一个能迷惑所有人让他们放下戒备心的小孩。对我来说,没有谁会是负担,这样的组合堪称完美。”
谷三迟疑地望着他的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慕容宇华说,“我们都要从姓李的那群家伙手里,把被夺走的一切都讨要回来。”
这趟旅途是关于复仇的。是关于躲避、击杀与血腥的。
他们最终在月色之中重新踏上了旅途。小穗儿郑重其事地拿着钥匙和锁在慕容宇华帮助下关上了门。她明明只有五岁,可这一夜过去,却像忽然间长大了许多。不哭不闹,背上谷三给她收拾好的小行囊,在她阿爹阿娘坟前磕了两个响头。
她声音还带着几分稚气,但所说一切都掷地有声:“阿爹,阿娘,小穗儿会给你们报仇的。所有害死你们的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言毕,她用力地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入夜之后雨早就停了,阴霾散去,月色明亮撒入溪流之中。他们三个人在溪涧中洗干净了身上的污·秽,谷三把脚上的绑带拆开,洗去血污后,重新又包扎了一次。这场旅途就这样在月色之中拉开了帷幕,风吹来山林间的草木气息,隐隐约约仍然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而这血腥味显然还要在这段旅途中陪伴他们很久。
他们在先前避雨的地方将行李找了出来,在决定逃亡路线时,慕容宇华制定出一个全新的计划。他说眼下不论去哪儿,军队扩散出去,迟早还是能将他们找到的。
“所以我们的计划很简单——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回城。”
谷三沉吟片刻之后就同意了他的计划。眼下李司令手底下的兵马极有可能都被派遣出去到山野、乡村之间找寻谷三的踪迹,反而在城镇中疏忽守备。
不过进出城的地方定然会士兵在看守,想要混迹进去,没有那么容易。慕容宇华倒是不急不慢指了指南面一个方向:“不要慌,进城而已,只要是往回程方向去的,我还有几个藏身之地能用一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