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宇华看着她似乎要走,急忙牵着自己的牛跟上了她的脚步。说实话,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毕竟眼前女人刚刚杀了这块地区的地头蛇,她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李司令手下的那批带着枪的士兵很快就会在他那群儿子的号召之下四处搜捕真凶。
和她在一起一定很危险,也许明天,也许现在,就有可能会被官兵追上。
但他却还是跟了上去叫住她:“姑娘,你要去哪儿?”
谷三没有回答,依然自顾自朝前走去。
男人便想起方才她说过的姓名,又问一遍:“谷三姑娘,你打算一个人赶路吗?”
谷三终于在庙门前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是,我打算一个人赶路。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能跟你同行吗?”慕容宇华说着,低头扫过她那一双小脚,“也许你需要一样代步工具。”
他的挽留与反复反而令谷三更为困惑了。
“你明明不认识我,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替我解决了杀父仇人?我想你刚刚也听到了——我的家人都是被李司令干掉的。”
“但你是一个土匪。”谷三下意识伸手,捂住了钱币,“我可不觉得这会是个乐善好施的职业。”
慕容宇华抬起自己的双手以示友好:“我不是‘那种土匪’,你看看我独来独往的模样,我是一个有目标和追求的土匪。”
“或者,我可以理解为,你被别的土匪排挤,不得不选择独来独往,做没有同伴的‘土匪’?”
“我选择劫富济贫,将财富进行重新分配,而不是靠着手里有刀去压榨别的穷困老百姓。”感觉到谷三等待答案时那种审视目光,慕容宇华在抿了抿嘴唇,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败下阵来,承认道,“是的,我们理念不同。我现在算半个光杆司令,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二当家牛兄。”
他拍了拍那头老黄牛的脑袋,朝谷三摊手:“或者你把这个叫做无产阶级革命也可以。”
哪怕记忆不再重合,谷三发现她也很难不对慕容宇华这家伙产生兴趣。她望着站在“牛兄”身边的男人,沉默片刻,最终做出让步。
“你可以跟着我,但不要给我惹事。”
“我可以保护你,你要相信我和我的牛兄,我们都是见识过世面的土匪。”得到她的首肯,慕容宇华连忙拉上他的牛跟上了谷三的脚步。他以为裹了小脚的女人走得都会很慢,可谷三却像乡野间放了天足的姑娘那般健步如飞,丝毫不落下风。
可跟着走了一阵,慕容宇华注意到她行路之间,脚步所显出的几分微妙,忙拦到了她跟前:“谷三姑娘,你不如到牛背上去坐着吧?”
谷三挑起眉:“为什么?我还能走。”
“真的吗?”慕容宇华见她拒绝,想了想,上前一把将人扛起,谷三一惊,抬起要砸他太阳穴的手肘还是看在前一世的情分上硬生生给停下的。
慕容宇华把她抱到牛背上,一定要她坐好,指了指她穿着红色绣花鞋一双小脚,说了句:“得罪。”
红着脸伸手将她的鞋脱了。
里头的白袜早就被血染红了,黏在了皮肉上。慕容宇华当即有些不忍抬头问:“你方才这般,不疼的吗?”
“……这点疼,又不是不能忍。”谷三朝他伸手,“可以把我的鞋还给我了吧?”
“你这样伤口得及时处理,不然晚些要是感染了怎么办?”慕容宇华说着,毫不计较她足上血肉模糊,一点点将她脚上的袜子慢慢剥落下来,那布早就与她的皮肤黏连在了一块,撕落下时,疼痛感如针扎般阵阵传来。但谷三却只是微蹙着眉,连声疼都没叫。
反倒是慕容宇华看着她血肉模糊的小脚,有些于心不忍地停下手上动作。
见他停顿,谷三直接伸手利落撕去粘连了血肉的袜子,将其扔到了一旁。
血珠立即渗了出来,顺着她扭曲畸形的脚背往下流。慕容宇华慌了神,也不管别的,扯了自己里衫的布条要去给她止血:“你这样不觉得疼吗!这……你……你对自己也太狠了吧?”
“按你这样,什么时候能脱下来?”
谷三朝四下望去,山间晨雾渐渐散了,显出了几条路来,她指了指其中一条往深山中去的路道:“先寻个地方躲着吧,本来我能好好走的,现在靠你和你的‘牛兄’,一会儿真有追兵来了,你带着我,恐怕就跑不了多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