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已经开始哄他。
看着这群把“心痒痒”恨不得写在脸上的家伙们,李固的神情与刚才接见云京旧臣已完全不一样。他眉间放松,笑骂道:“趁我没登基,都去过过瘾吧。”
大家伙就等着他这句话呢,轰地一下都去抢坐龙椅。
这辈子屁股跟龙椅亲密接触过,以后也可以给孙子们讲古,也有得吹牛了。
李卫风又叉腰:“德行!稳重点!八郎你坐太久了,该阿余了,大家轮流。别抢!排队!蛮头,蛮头你怎么不过来?”
蛮头又惊又喜:“我也可以?”
“现在可以。”李卫风道,“等十一登基了你再坐就该砍脑袋了。”
“那当然!”蛮头也挤上去。
李八郎觉得不对。
“你怎么这么淡定?你不想坐坐看?”他盯着李卫风问。
李卫风眺望远方:“我是见过世面的人,岂能跟你们一样。”
李八郎盯了他一会儿,非常肯定地戳穿了他:“你已经坐过了。”
李卫风扫尾云京,这么大一张龙椅摆在这,能当床使,他能放过才怪。
搞不好还在上面睡过觉都不一定呢。
真是自家兄弟,谁还不知道谁!完全真相。
李卫风当然铁嘴钢牙不承认。
李固揉揉额角,喊他:“七哥,让他们玩,你带我转转。”
蛮头见他要走,忙用屁股狠狠蹭了蹭龙椅,赶紧跟上了。
听见李卫风道:“先带你去看这些正殿,我已经把这皇城全摸清了。哪我都认识。”
他一路走一路说:“我可算是搞明白了,皇帝平时是住在紫宸殿的,夏日里热了,便搬到清凉殿去。清凉殿四周都是水,那里凉快。你还记得吗,咱们当年跟着大人进宫陛见,好几次都是清凉殿。”
李固怎么能不记得。
回廊中间都是水,水上还有莲花盛开。
隔着回廊,他看见了那少女。且行且舞,且歌且笑。
不会有人嘲笑她癫,大家都看得痴了,都想赞一句……真好看。
李固少时不幸,流离失所,曾乞讨为生,后来入了行伍,十一岁便开始杀人。
他的眼睛看过太多人世间的丑恶、肮脏和残忍,那是人生第一次被人间最纯净柔软的美好扑面,刹那扑进了心里。
一路说着些皇城布局和云京事务,三个男人脚程极快地便到了清凉殿。
李固的脚步走到某处忽然停下了。李卫风自然而然地跟着停下,四下打量了一下,忽然笑道:“这就是那年咱们等候大人的地方啊。”
他隔着水,遥指着对面回廊:“你还记得吗?当时宝华公主就是从那里过……”
李卫风的声音越来越小。
李固停在此处,隔水遥望。可不就是在望当年宝华公主谢玉璋出现的位置吗?
何须他提醒。
还没忘呢?李卫风有点苦恼地搓搓后脖子。
故地重游,河西王李固站在那里,任回忆侵蚀。
过了许久,他问:“七哥,她住的地方在哪?”
这个李卫风还真打听过。倒也不是刻意,只是宝华公主是他在宫城了认识的唯一一个,某天身前正有个洒扫的老仁蹋他就顺口问了一句。
“叫彩霞宫。”李卫风说,“我带你去。”
一炷香之后,号称已经把皇城都摸清楚了的大将军李卫风,成功把河西王李固带迷路了。
“七爷,你到底认识不认识路啊?”蛮头捂着屁股问。
李卫风道:“当然认识,你等我再想想……你捂着屁股干嘛?”
蛮头欢喜道:“我屁股上沾了龙气,捂紧点别散了。保佑我以后子孙世世代代坐金坐银。”
李固叹道:“七哥,还找得到吗?”
李卫风看着眼前的回廊分开了三个岔路口,恼道:“人呢?怎么也没个人影!”
他话音才落,有个尖利的嗓音响起:“有人!有人!奴婢在这里!”
一个瘦弱的仁谭绶缁鸹鸬厝谱呕乩裙来,噗通一声几乎是五体投地般地扑在了李固的面前:“奴婢在此,河西王有何吩咐?”
李卫风正要问那个“彩霞宫”,李固却问:“你如何知道我是河西王”
虽然大家都知道今日河西王将入主皇城,但李固是带了一群人入宫的。这小内侍又不是刚才正殿中服侍的人,隔得这样远了,如何就精准地知道他和李卫风中间谁才是河西王?
那仁谭在地上,不敢抬头,道:“昔年王上进宫,奴婢曾有幸服侍,还得过王上赏赐。”
李固道:“抬头。”
仁谭礁姨头。看身材还以为是少年,看脸已经完全是个青年。
李卫风仔细看了看他,点头道:“的确是有点面熟。”
仁绦南耄耗老就放屁吧,这些日子我在您面前反复露过多少次脸了,您何曾认出过我来?
他特意想办法在李卫风面前露脸,李卫风的目光只跟扫过空气一样扫过去,他便知道这位李七郎根本不记得他,便也不敢随意去攀附。
贵人的脾气都难说,也许因为你太呱噪就要了你的命。
黄允恭不喜仁蹋在宫中大开杀戒,仁淌不存一,活下来的都吓破了胆。
李固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
那年御花园外,少女轻提裙裾,漫步走来。
肌肤如雪,眉眼i丽,腰肢如柳纤细。每一步都像凌波微漪,步步生华。
李固有时候也会恨,恨自己记忆力实在太好。她一言一行,一笑一颦,都记得太清楚。
他盯着这瘦弱的仁蹋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