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和亲异族,纳采、纳吉等步骤便省略了去。阿史那汗会到两国边境亲迎,则大赵这边需要送亲送到边境。
送亲队伍自有得力的外事官员做领队,作为女方娘家,皇帝则委派了自己的弟弟寿王和五皇子作为娘家的送亲之人。
队伍从云京北门出,浩浩荡荡向北行去。
五皇子才十七,未及弱冠。平时在人前还能端着,第一次领这么重要的差事,内心有点雀跃。寿王坐车,他骑马,队前队后地转悠。
没想到转到谢玉璋的马车旁,被她逮住不放,向他询问队伍行进的路线和安排。
待到离开谢玉璋那里,才觉得口干舌燥,驱马回到寿王身边,咕咚咕咚灌了半囊水。对寿王抱怨:“珠珠问题真多。”
寿王是个闲散王爷,平日里修心养性,最是心宽。
“总比哭强。”他捋着胡须说,“珠珠啊,很好。”
“那倒是。”五皇子点头。
当日到得驿站驻扎。这么多的人不可能都住进去,再大的驿站也住不下。
只有谢玉璋等贵族、官员,使团则是阿巴扎大国师和两个王子住了进去,其他人都在驿站外扎营。
谢玉璋观察了一路了,待洗漱完对侍女说:“请袁令过来。”
待袁聿来了,还未开口,谢玉璋先观其脸色,问:“袁令路上可劳累?车上可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
袁聿面色一缓,那因为尚未互相足够熟悉而摆出的公事面孔柔和了起来。
“什么都不缺,马车亦十分舒适。劳殿下记挂了。”他说。
谢玉璋使人给他看了座。
云京城人习惯席地而坐,一出云京,连驿站里都是胡床胡凳。
虽先前已见过面了,却还没有机会互相深入沟通。袁聿坐下,不免借这机会暗暗观察起这位宝华殿下。
赶路这种事,最是令人疲惫。即便是坐在有舒适褥垫的马车里,一天下来,也不免腰酸背疼。
谢玉璋眉间却不见倦怠,她已经洗漱收拾过,甚至可以说容光灿然。
年轻,真是好啊,袁聿忍不住心中嘀咕。
谢玉璋说:“我今日在车上,见袁令与使团中人交谈十分畅通。袁令原来胡语说得这般好?”
袁聿笑道:“年轻时曾游历漠北数年,在那边也有一二老友,只十多年不曾联系,不知道他们还安在否。”
谢玉璋却感慨说:“那里人常随水草迁移,又常有争斗吞并,想再联系,恐怕不易。”
眉间那种感慨,仿佛经历过什么似的。
袁聿道:“殿下莫要担心,殿下所去乃是汗国王帐,草原霸主。”
谢玉璋只微微一笑。
阿史那老头子还在的时候,的确称得上是。可他一死,那么多的儿子们无法一心,汗国王帐自此四分五裂,可再称不上霸主了。
只要熬死他……
“使团队伍是不是比当时上京的人少些了几个?”她问,“当初宫宴的时候,有个叫夏尔丹的,一脸凶相,非要跟河西节度使身边的李十一郎当殿比试,我瞧了一路,怎么没瞅见他?”
“名单上的确是有他。但臣今天对着名单认了认人,的确没有他。”袁聿道,“自和亲这事定下,使团便派了人先折回去报信了。说不定是先回去了的那一拨里。”
原来如此,前世宫宴之上从阿巴哈大国师提亲开始,她便呆滞住了。怕她当众失态,早有宫人将她先“搀扶”了下去。
就和李固一样,夏尔丹见到了她,她却没见到他。
现在他又先返回报信去了,怪不得前世她一点也不记得和夏尔丹这么早就见过面。
随行的人里没有夏尔丹,谢玉璋紧绷的神经就放松了许多。
队伍一路向北,一出京畿果然渐渐便有人开始水土不服。幸而早有准备,备下的都是省事便于携带和服用的丸药。
太医包重锦又领着郎中们在休憩时熬些药茶给大家喝。谢玉璋尤其着人盯着袁聿一定要喝。
“叫袁令务必多喝些。”她对夏嬷嬷说,“你亲自去盯着。”
竟然派了身边的尚宫来盯着他喝药茶,袁聿哭笑不得。
谢玉璋却摆出一副孩子气的面孔,道:“去漠北我不怕,只是必得大家都随我一起,谁也别半路掉下。”
是夜,袁聿跟身边童子感叹:“殿下是真的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童子打着扇子,眼睛一翻:“是啥?”
“是‘人’啊。”袁聿望着星空,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