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可以!”孟皇后几乎不加思索地回答,“只要皇上不废太子,让臣妾做什么都可以!”
宋万基静静地看着她,半晌,讥讽道:“好伟大的母爱,既然如此,就请皇后先在偏殿委屈两天吧!”
孟皇后一愣,顶着泪痕斑驳的脸问道:“皇上什么意思,不是让臣妾去杀魏王吗?”
“不急。”宋万基施施然道,“等太子失败了,皇后再出手也不迟。”
孟皇后瞪大眼睛看向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皇上,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让他们父子自相残杀呀皇上,这太残忍了,臣妾求求你,不要这样……”
“残忍?”宋万基冷笑,“皇后这话最好不要让外人听见,否则太子的位子就真的保不住了。”
“……”孟皇后猛地闭上嘴,像堆烂泥般瘫坐在地上。
“来人,把皇后娘娘带到偏殿好生伺候。”宋万基扬声吩咐道。
床头的幕帐后面应声走出两名侍卫,将孟皇后从地上架起来,拖出了寝殿。
孟皇后做梦也想不到殿里居然暗藏着侍卫,诧异的目光掠过殿中悬挂的帷幕,窗帘,成排的书柜,高高的穹顶……
难怪皇上病重,乾德殿的守卫却如此松懈,她先前还以为是司方正没了主心骨,疏忽了对乾德殿的布防,现在看来,在那些她从未留意的地方,想必都藏满了武艺高强的侍卫,别说是她想拿簪子刺杀皇上,就算同时杀进来一支军队,皇上也会安然无恙的。
和皇上相比,她还是太天真,太幼稚了。
所以,皇上当年能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夺得皇位,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心机着实太深了。
魏王要是有他一半聪明,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孟皇后黯然嗟叹,下一刻便被侍卫丢进了阴冷的偏殿,殿门关上,黑暗像恶魔的大嘴将她一点点吞没。
她知道,自己此生都不可能再见到光明了。
魏王突然被太子打入慎刑司的消息在黑夜里传遍了京城各府,这一夜,不少人都因此失眠。
乾德殿一如往常死气沉沉,昏睡不醒的皇上还不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弟弟被儿子下了大狱。
天蒙蒙亮,早朝即将开始,太子寝宫灯火通明,宋景行拿着慎刑司刚送来的新鲜口供大发雷霆。
“来来回回都是这种不痛不痒的供诉,有什么用,慎刑司不是号称没有他们撬不开的嘴巴吗,怎么就拿这些来糊弄孤,你去告诉他们,早朝结束之前拿不出孤想要的东西,让他们全都脱了官服走人!”
冯绍的腰都弯成了虾米,一脸为难道:“魏王终究是王爷,有些刑罚不能用在他身上,因为他即便招了供,也还是要上堂接受审讯的,到时候让人看到他身上的伤,反倒对咱们不利。”
“有什么不利,如今朝中是孤说了算,谁还敢为了他质疑孤的决定不成?”宋景行道。
“……”冯绍吞了下口水,弱弱道,“殿下别说的太满,兴许真有不少人敢,殿下毕竟不是皇上,还没到可以罔顾群臣的地步,所以,还是谨慎些好……”
“你给我闭嘴!”宋景行抓起供纸劈头盖脸砸了过去,“你到底是哪头的,我不管,早朝结束前,慎刑司必须拿出我想要的供词,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冯绍战战兢兢地捡起供纸,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宋景行的贴身内侍张彦就守在门外,见他出来,悄悄拉住他的袖子,低声道:“冯大人,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太子想要什么你还不明白吗,你管他魏王招不招,拿一张空白状纸摁上他的手印,再叫人把太子想要的写上就行了,这不是慎刑司惯常的路数吗,至于为难成这样?”
“……”冯绍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继而板着脸挣开他的手,拂袖而去。
太子身边有这种货色,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他耻于与这种人为伍。
张彦一片好心却被甩了脸子,暗骂冯绍不知好歹,随即换上笑脸,进殿为太子整理好朝服,含笑劝道:“殿下莫生气,殿下如今是当家做主的人,要学着喜怒不形于色,让所有人都琢磨不透你的心思,这样才能在朝堂上震住那帮老奸巨猾的大臣。”
宋景行瞥了他一眼,做了几个深呼吸,压下满腔的怒火,慢慢抬起手臂。
张彦忙伸手扶住,躬着身子与太子一起向往外走去。
他是太子最贴心的内侍,不出意外的话,等太子真正登了基,司方正的位置就是他的了,那可是宫里每一个太监最大的梦想,所以,他才不会像冯绍那么傻,总是说些让太子不高兴的话,他就算要进言,也得拣太子能听进去的说。
因着魏王被下狱的事,早朝上的气氛很是压抑,有些大臣甚至都将不太要紧的奏折收了起来,打算改日再奏。
后来还是孟丞相先起了头,出列问道:“臣听说魏王进了慎刑司,敢问殿下,魏王他犯了什么事?”
宋景行在龙椅之上正襟危坐,面色沉沉道:“孤这两天一直在调查东山王子被害之事,昨日接到匿名举报,说魏王是杀害东山王子的幕后主谋,因此,孤便命人将他带去慎刑司问一问话。”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文武百官都沸腾了,顾不上朝堂秩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孟丞相假意道:“杀人凶手不是赵靖玉吗,怎么又成了魏王?”
“是啊是啊,不是赵靖玉吗,怎么又成了魏王?”不少人附和道。
“难道是魏王杀了人,栽赃给赵靖玉的?”
“不可能,魏王和赵靖玉八杆子打不到一处,为什么要杀了自己的侄子陷害赵靖玉?”
“兴许其中另有隐情。”
宋景行面无表情地坐着,任由众人七嘴八舌猜来猜去。
人群当中,小国公苏贤却在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这世上最残忍的,莫过于骨肉相残,手足相杀,太子殿下一人占全了。
看来做君王的,都得有一颗铁石心肠。
等众人把能猜的都猜了一遍,宋景行才开口说道:“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众卿先不要妄下定论,且耐心等待慎刑司的审讯结果。”
群臣都安静下来,翘首等待慎刑司的消息。
宋景行又命人去请东山王过来。
焦灼地等待中,武安大将军突然开口道:“太子殿下,如果事实证明凶手真的是魏王,那么赵靖玉的通缉令是不是可以撤销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他。
这种话,也就武安大将军敢问出来。
现在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默认了赵靖玉是皇上私生子的事实,就算赵靖玉不是杀人凶手,太子殿下也不会放过他的,武安大将军难道还指望他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宋景行面对谢战霆的提问,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泰然自若道:“如果事实证明赵靖玉无罪,通缉令自然是要撤回的,到时候,孤会亲自向他道歉,昭告天下为他正名。”
“……”群臣相互对视,谁也没拿这话当真。
过了一会儿,东山王匆匆赶来,跪在殿前向太子大礼参拜,求太子一定要为他死去的儿子做主。
痛失爱子的他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看得群臣唏嘘不已,太子心疼他,特意让人为他搬了把椅子,让他在殿下落座,好言好语地抚慰他。
少顷,殿外有报,说魏王已经招供,慎刑司郎中柴胜亲自送来供状。
宋景行顿时紧张起来,心跳得厉害,越过黑压压的人头看向大殿外。
冯绍在门口远远冲他作了个揖,他便明白事情成了,压抑着激动的心情示意张彦宣柴胜进殿。
柴胜在群臣的目光注视下进了大殿,向太子行跪礼,呈上供状。
张彦接过阶下内侍递上来的供状,呈给太子。
宋景行摆手做悲伤之态,说自己不忍心看,让张彦先拿给东山王看。
东山王颤巍巍起身叩谢了太子,接过供状还没打开,眼泪先下来了。
众人纷纷侧首,都不忍心看他。
不料东山王打开供状读着读着突然脸色大变,仿佛受到极度的惊吓,捂着心口跌坐在地上,指着太子连说了几个“你你你”,而后两眼一翻,竟昏死过去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群臣震惊,纷纷跑去搀扶,围着他七嘴八舌地呼唤,“王爷,王爷快醒醒……”
一片混乱之下,那张供状不知被谁捡了去,片刻后,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呼:“什么,魏王说太子殿下是他和皇后娘娘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