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嘉决定送一送她。
安抚了画楼等人,她陪着绿柳走出院子。
一路上,绿柳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两个人像是在比赛耐性。
走着走着,绿柳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方向,把谢南嘉带去了她生前住的院子。
谢南嘉察觉出来,面上不动声色,假装不知道这是何地。
院门上挂着锁,绿柳从袖袋中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锁,谢南嘉这才想起,这把锁还是她生前的锁,管事处,守门婆子和绿柳各有一把钥匙。
门打开,绿柳请谢南嘉进去。
谢南嘉探头往里面看了看:“这是什么地方?”
绿柳道:“这是前世子夫人住的院子。”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谢南嘉问道。
“进来再说。”绿柳强行把她推进去,从里面闩上门。
谢南嘉暗自一惊,提高了几分警惕。
她环顾四周,在暮色里打量这个自己住了将近三年的地方。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里已经杂草丛生,破败不堪,往日的锦绣绮丽荡然无存。
绿柳幽幽地叹了口气:“几个月前,这里还是整个侯府最美丽的地方,转眼间就变得满目荒凉了。”
谢南嘉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有事就说,我还要回去服侍四小姐。”
绿柳道:“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你能否告诉我,你是不是将军府派来的人?”
谢南嘉心头一跳,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绿柳道:“从那日你在宴席上拦住南风少爷的剑开始,我就一直在暗中观察你,一开始我琢磨不透你的意图,后来你先是在前院见了少爷和画楼,后又设法撵走了秦婉如,把画楼调出清渠园,鼓动老太太妥善安置小公子,又在小公子的院子里安排了一群你信得过的人,把小公子视如已出,以上种种,看似杂乱无章,实际上桩桩件件都是为了小公子,除非你是将军府派来暗中保护小公子的,否则根本就说不通。”
这一番有理有据的推理,让谢南嘉百感交集。
绿柳不愧是她身边最聪慧的丫头,不声不响地就把一切看得如此透彻,假如换作从前,她一定会非常欣慰,如今绿柳已经摇身变成了杀人凶手,她无法再感到欣慰,只剩下一身的冷汗。
对手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
“柳姨娘想象力真是丰富。”她不慌不忙地说道,“你大概忘了,我是跟着四姨娘从庄子上过来的。”
“的确。”绿柳点头,“我知道袖儿是从庄子上来的,但以将军府的能力,中途换个人并非什么难事,何况,你和四姨娘关系匪浅,难保她如今是谁的人。”
谢南嘉笑了:“所以你认为我是被调了包的袖儿,四姨娘是调了包的姨娘?”
绿柳道:“我是这样怀疑,否则事情说不通。”
谢南嘉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含糊其辞地问道:“但是这些和你叫我来有什么关系,你究竟意欲何为?”
绿柳明知道院子里不会有旁人,还是警惕地往四周看了一遍,压低声音道:“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谢南嘉问道。
“帮我坐上世子夫人的位置。”绿柳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谢南嘉大为意外,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绿柳找她是为了这个。
一个杀了她又即将被她杀死的人,让她帮助她嫁给她的丈夫为妻。
多么荒唐。
荒唐得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为什么要找我帮忙?”
“因为你聪明。”绿柳说,“在我看来,只要你想做的事,没有一样是做不成的,你的任务是保护小公子,而我之所以留在侯府,也是为了小公子,如果我做了世子夫人,就是小公子的母亲,我会倾尽所有守护他长大。
秦婉如为了留在侯府不择手段伤害小公子的事你亲眼所见,你可以想一下,如果让秦婉如或者别的女人做世子夫人,一旦她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恐怕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小公子。”
“你也会有自己的孩子。”谢南嘉语气平静,心底却如同飓风掀起的海浪,“而且据我所知,你是杀害世子夫人最大的嫌疑。”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绿柳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我知道我这样说没有人会相信,但我真的不是,而且我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自从跟了赵靖平的那天,我就已经喝了绝子汤,我之所以没有追随我家小姐死去,就是为了找到杀害她的凶手,守护我家小姐唯一的血脉。”
她是那样的恳切,那样的哀痛,尽管暮色四合,谢南嘉仍然可以看到她眼中晶莹的泪水。
谢南嘉的心仿佛被巨锤狠狠敲击,疼痛到麻木,怔怔地看着她,一时无法分辨她说的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