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兄来了,也听听他的。”有人又说。
话音未落就有个二十六七的青年走了过来,他就是那三甲榜上的热门人物之意,谢赟。他显然跟林西澜已经相熟,坐下之后就跟他们聊了起来,林西澜将乔明渊引荐给他,几人一直聊到天黑才散。仿佛没有谈过瘾,又约了明日再来。
一连两日,几人都在登科楼上谈笑风生。
眼见着明日就要放榜,这一日散榜前,乔明渊别有深意的跟林西澜和谢赟说:“我与你们相识一场,两位若有难处时,不妨到西经胡同一百二十号的小院来找我。”
那小院是他前天花十两银子刚刚租的,地方不不显眼,没引起任何注意。
林西澜和谢赟只当是他住处,点头答应下来。
之后便都散了。
三月十二会试要放榜,时间紧、任务重。
会试有主考官两位,副考官二十八位,因为要赶着殿试,会试的名次得赶紧排出来,考官们的压力很大,考完之后便开始紧张评卷。三月初八上午考完,三月十二放榜,期间三十人要看完四千多试卷,每个人至少要阅卷一百多份。贡院放了考生,大门紧闭之后,一应程序同乡试一样,封卷后起送给各个阅卷考官。
火字房中,六个阅卷官在紧张的阅卷,屋子里鸦雀无声。
“好文!”
互听其中一人拍了拍桌子,满脸喜色的捧着手中一份试卷:“此文如星辉璀璨,字字珠玑,当为传世经典。”
这么高的评价!
他话音刚落,旁人便笑道:“给我也看看。”
他们看了两天试卷,今年的会试题目不难,是一道较为开放的题目,破题有多种方法,这几天也见了不好好文,还没谁发出这样的惊叹,登时都好奇起来。
几个阅卷官凑过去,轮流看了那试卷。
然后……
“果真是好词好句,透着通透豁达,上上卷啊!”
“不错,文辞不俗,非浸淫多年者不可书也。”
“乃当荐卷头列!”
一致好评。
火字房的房考官名为曾书贤,见阅卷官如此评价,不免抬头看过来,他等大家看完,便笑道:“既给了那么高的评价,拿过来给我瞧一瞧,若是当为好文,举荐亦无不可。”
便有人捧着试卷递到曾书贤跟前来。
曾书贤拿起试卷,忽而眉心一跳,他先看了看试卷上的座位号,没对上脑袋里的几个印象。这文章着实写得不错,光是卷面的字迹就吸引了他的眼睛,字很大气,开合之间有种说不出的疏阔,细看内容,更是令人挪不开眼睛。他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又反过来从头到尾细细品一遍,读完还觉得心口跳动,似乎有什么在胸腔里流淌,让他血液沸腾。
这是什么?
大概是共鸣,是知音之感。
只是他不敢说、不能说的东西,全都跃然在这份试卷上。
他唇角露出一个微笑,仿佛透过这试卷,看到三十年前的自己,那时候自己满腔热血,跟这位考生一样,不过自己赶不上他。
不光是才学,还有气度,都赶不上。
曾书贤很赞同方才那句“当为传世经典”的话,他点头,毫不掩饰欣赏,提笔在试卷上写下“高荐”的字样,放到那些荐卷中去。
试卷放下,曾书贤还有些恍惚。
他沉静在方才的那篇文章里,心头猜测那是谁的文章。这一届会试有几个新秀,岳东的林西澜,江东的谢赟,广平的赵东来,岳西的乔明渊,湖北的孙光……这几个人的文章他在会试前都看过,根据文风,约莫猜到应该是岳西乔明渊所写。
乔明渊啊,小四元在手,了不得的人物。
如今卫轻轩借住在他家里,得大儒指点,看来功力又更深了一层。
他微微一笑,火字房的魁首已然出现,他安了心。
到三月十一这一日,基本上各个房的荐卷都已经出来,等待着送到主考官跟前,一一再阅平名次,然后填榜等待下发。
曾书贤收了房考官明鉴,由书吏捧着这一房的荐卷,往主考官所在的大堂去。于此同时,其他房的房考官也都出来了,都往那大堂走,小小走廊上登时挤满了人,也不知是谁脚滑了一下,其中一个书吏的托盘往前飞出去,撞到了另一人。那人也大意,急急忙忙的拉住曾书贤身边的书吏,结果就是全都落了盘,所有试卷混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