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是在许攸冉从病房出去后的二十分钟内去世的,恐怕谁也没想到老爷子生前单独见的最后一人竟然是他最不放在眼里的许攸冉。
他们一开始还觉得老爷子留秦楚在病房,多半是要交代后事,所谓的后事自然是秦家继承权,但秦楚在里面没待几分钟就出来了,反倒是许攸冉这个外人待的时间更长。
被推进手术室抢救的老爷子再也没有睁开眼,戎马半生的老将到底也抵不过这肉体凡胎。
病床躺着的老人与许攸冉没有半点关系,她只是觉得可怜。
秦肃半生算计,到头来真心为他的离开感到难过的人居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郑伯,也称得上是黑色幽默。
看着秦家人簇拥着老人的尸体哭泣,许攸冉连同秦楚一起走出了那个虚伪的世界,两人肩并肩坐在门外的排椅上,面前人来人往,耳边是大人伴着小孩的哭声。
他们就如同旁观者一般,不知是谁先扭头看向对方,然后相视一笑。
也许别人会觉得不为死去的亲人悲伤是狠心的表现,但假惺惺地演戏更让人恶心。
秦楚斜睨向她,“老爷子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让我劝你继承秦氏。”
见她说得如此云淡风轻,秦楚也有点好奇她的回答。
“我说既然是他赎罪,就别强迫你再来厌恶的地方。”
秦楚眉梢上折,讶然道,“当年的事,他居然告诉你了?”
许攸冉点头,“不过你爷爷最后让我把耳朵凑过去,说得断断续续,我有些没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那……你就不好奇。”她拖长音节,“我都跟他说了什么?”
“什么?”
他的反问里连一丁点儿的疑问都没有,只是因为她让他问,他就迁就地问了。
“我说你既然回来看他,就是原谅他了。”许攸冉说这句话时不再看他,她目视对面的白色墙砖。
秦楚缓缓摇头,嘴边牵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猜到了。”
猜到她会这么做,这怎么可能?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说出那番话哄老人,秦楚是怎么猜到的?
“你一直都很心软。”
“你不会怪我吧?不过就算怪我,也来不及了。”
或许是因为秦楚长时间没有出声,许攸冉怕自己多管闲事,刚要试探他的想法,就听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被他实质性伤害过的人已经不在了,况且以他们俩的性格,一定早就原谅他了吧。”秦楚侧首,对上许攸冉的视线,“走吧,回家。”
蓦地,他牵住许攸冉的手起身。
“回哪里?”
秦楚狡黠地冲她眨眼装无辜,“你还跟谁有了家?”
他的亲昵化在自然的语言和动作里,许攸冉罕见得没有手忙脚乱,愣怔了半秒跟着他往电梯那儿走。
“少爷,少爷!”
郑伯一早就注意到两人离开了病房,见他们往电梯那儿走忙喊住二人。
只是秦楚并不停步。
许攸冉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一面由秦楚拉着快步离开,另一面又扭头去看身后又发生了什么。
最终郑伯赶在他们按下电梯前用身体挡住了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许攸冉和秦楚没能离开京城,因为郑伯跪下来求秦楚等办完老爷子的葬礼再走。
虽然郑伯跟着老爷子久了变得有些傲慢,但却是秦楚回到秦家后最真心实意待他的人,所以秦楚没理由拒绝。
其实秦楚很想让许攸冉先回A市,但又担心路上出事,于是更紧密地守着她。
再回到秦家已经是晚饭时间,虽然保姆做了晚饭,但没了老爷子,所有人都没下楼吃饭。
房间里的小圆桌上放着刚被人端上来的饭菜。
见秦楚给她布置好碗筷,她道,“你说他们会不会在这里面下毒?”
他吃吃地笑起来,“他们的手段还不至于这么蠢。”
“可耐不住好用呀,只要我们一死,秦家的家业就毫无疑问落到他们手里,到时候再随便找个替罪羊,就算传出阴谋论也牵扯不出他们。”
“确实是个好办法,但你这几天不吃不喝也活不到明天。”
这么不吉利的话,他说起来跟玩儿似的,许攸冉翻了个白眼,“来之前你可保证了会照顾好我。”
秦楚点点头,“那我帮你试试有没有毒。”
于是秦楚默默把所有菜都试了一遍,然后把自己那份递给许攸冉,用眼神示意她这次可以吃饭了吗?
许攸冉刚才那话本来就是开玩笑,她假装嫌弃地瘪了瘪嘴,拿起另一碗没被他碰过的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