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冉轻声试探,“听着,像是有故事?”
“想听故事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秦楚说这话时,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许攸冉却是用这短短的几秒钟厘清了利弊。
许家要借秦家的势,知道的太多反而会有所钳制,伸展不开拳脚。
“说得好像我爱听似的。”她嘲讽一句,就听秦楚漫不经心地提起了上午的事,“二叔他早上都跟你说了什么?”
许攸冉就把秦烈下午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说给秦楚听,“……你二叔说你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内心比谁都难过。”
她也是想试探一下秦家这对叔侄到底孰是孰非。
只是结合秦楚刚才那句话,再想起秦烈的和颜悦色,鸡皮疙瘩不由得起了一身。
秦楚的笑声又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那你呢?你觉得我爸妈死了,我是难过,还是不难过?”
要是其他人这么问,许攸冉觉得答案是肯定的,但这人是情绪飘忽不定的秦楚,她也就没了主意,“我怎么知道?”
“其实有一点,二叔没有说错。”他默了默,“他们对我爸妈的感情是真的。”
许攸冉听得有点懵,他的意思是他们对他的感情就是假的?
“因为我爸妈的确是很好的人,好到很少会有人不喜欢他们俩……”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罕见得温暖平缓,像是终于卸下了面具以真面目示人。
许攸冉也不自觉地放平了呼吸,跟从秦楚拖长的音节,思绪绵长,脑海中也有了画面,清润的男声驱散了她最后的恐惧。
秦显夫妻俩曾是大学同学,两人在一起后相约考研,却在毕业前就结了婚,第一年就有了大儿子秦辞。
趁着怀孕期间,秦楚妈妈也没落下复习大计,两人也都考上了心仪大学的硕士,拍大四毕业照那天,两人还把刚满月的秦辞也带去了,惹得班上的单身狗们遭受重击。
说到这里,秦楚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像是说起了一件印象深刻的趣事。
许攸冉也被逗笑,“你这么一说,我们学校明年也要拍大四毕业照了,到时候我可得戴上我的钻戒,也让他们感受一下生活的艰辛。”
“这种时候最好也带上我。”
说完后半晌没听到对面出声,秦楚自知有些忘形,随即补了一句,“杀伤力更大。”
许攸冉被逗笑,夸赞般地出声,“可以啊你。”
话匣子被打开,就连秦楚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暂时放下了警惕,然后继续。
夫妻俩后来又开始了同地不同校的异地恋,做学术很辛苦,两人并没有太多时间带孩子。
也不知是宿命还是怎么,在考博前夕,二人发现又怀上了二胎,虽然最后两人仍旧是重复了当初考博的奇迹,刚结婚第一年就怀上了大儿子秦辞,但却并未办理休学。
再后来,两人又有了秦楚。
也许是因为生一胎时没有时间带孩子,夫妻俩心中多有愧疚,所以对于小儿子秦楚,两个人工作再忙也坚持自己带。
许攸冉终于明白为什么冷清寡义的秦家人唯独对着这两人,才会不吝啬流露出自己真心实意的情感。
常年身处阴冷环境中的人,在触及温暖后总会恋恋不舍。
对于秦家人而言,秦显夫妻俩就是这样的温暖存在。
单从墓碑上夫妻俩的照片就能得到这样的答案,不过对于许攸冉而言,她难以想象的是夫妻俩竟然是秦楚的父母。
不,反过来想,秦家人其实都古怪得很。
所以认真说起来,夫妻俩才是秦家的另类存在。
故事说到这里就结束了。
许攸冉却听得意犹未尽,想也没想便催他,“后来呢?”
话音刚落,许攸冉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秦楚父母至陪他到8岁,他这么小肯定也不记事。
这些关于父母的故事一定是从别人口中听说,她这么问岂不是要触及他的雷区?
而且许攸冉也偏向于相信二叔的想法,于是清了清嗓子,“哦突然不想听了,你别往下说了。”
隐隐中,许攸冉似是听见了一道无限接近于叹息的动静。
“许攸冉。”秦楚说,“没想到你也会关心人。”
许攸冉只觉得对方又要抓着这一点调侃他,兀自镇定道,“彼此彼此,你也不是为了不让我害怕,特地陪我聊天讲故事?”
她不是傻子,能察觉出他的友善。
墙外的秦楚牵动唇角,他微微侧过脑袋,脸颊贴上冰冷的墙壁却仍目光柔和,就好像他靠着的不是一面冷硬的死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其实不止,他还特地跑来外面吹冷风。
抬眸望天,皎洁明月映入眼帘。
酒窖内,也有一双眼睛透过头顶上方的气窗看到了一轮明月。
天空中的明月望上去尤其清冷,但心却是暖的。
忽然间,头顶的灯亮了,世界重回光明。
许攸冉惊喜地起身,激动出声,“终于来电了。”
那边的秦楚却有些怅然若失,轻声应和一声,“嗯,那我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