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查。”卫长玦很坚定,“说起来有些残忍,但我需要长殷在这件事上对我有所愧疚。他是置身事外的人,这样的人,说出的话往往最有力量,而且旁人不会防备他,假若他能为我所用,很多问题我都不需出面就能逆转。尤其是在父皇面前,他的提议往往会显得最坦荡。”
岚意点头,“有道理。但是咱们怎么把事情说开,握住这个所谓的‘把柄’呢?”
卫长玦捏了捏她的脸,“不用你担心了,文人墨客自有一身傲骨,弯弯绕绕是不行的,非得想好了怎么说,再开门见山地去找他。我和长殷私下里算亲近,你能记住那声音,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之后的事情,就由我来解决吧。”
岚意舒口气,“行,从明天起,我只管母后,外头的事儿,我一概不搭手。”
卫长玦又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挺高兴,搂着她的腰,低声说:“娶了你之后,什么事都做得顺当,你恐怕是我的转运珠,这一辈子,我都不敢得罪你分毫。”
岚意刚要说话,忽然又是一阵眩晕,她忍了忍,不敢说出去让卫长玦再添一层担忧,故意撒娇道:“这话,你可记住了,再过十年二十年,也不能忘。”
这眩晕来得快去得也快,回到王府后,岚意又活蹦乱跳了,自然抛到了一边,她打点好明天要带进宫的东西,就赶紧洗漱入睡。
自然忽地又发现了卫长玦亡故的线索,卫长玦少不得要为此奔波几天,原定陪岚意一起入宫侍奉皇后,难免不能实现。岚意不在乎,皇后其实也不在乎,认为男儿志在四方,囿于未央宫也不好,但卫长玦是孝顺孩子,心里放不下母亲,只要得闲就往宫里跑。
这么过了三四天,岚意每每到未央宫时,已经能瞧见皇后目光里的期盼,但耳中还是得听埋怨,“你总往这里跑,别人还以为本宫就要撑不住了。”
岚意现在已经学会如何应对,笑着行过礼,就坐在床边,“母后这话说的,儿臣来未央宫,说明您还好好地在这里住着。儿臣不再来了,才是糟糕呢。”
皇后觉得有理,又招手,“你去瞧瞧那边盒子里的九连环还在不在,今天你不解完,不许出宫。”
岚意故作愁苦,“儿臣哪有您那么聪明,看来得在这宫里住上一年半载了。”
菱角就插话,“王妃现在知道主子有多为难人了吧,奴婢在她手下讨生活,可是相当的不容易。”
嬉嬉笑笑中,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岚意成了宫里的常客,虽然这样不大合规矩,但于情皇帝能理解,大家也便都能理解。皇后难得碰见这样投缘的小辈,愈发离不开,往往留她到日暮时分才准许出宫。有儿媳贴着心,自己的儿子来不来,用皇后的话来说,真不重要了。
岚意偶尔去得早了,能碰上三宫六院的妃嫔都过来向皇后请安,而皇后也只有那个时候,才撑起体面坐在凤座上。
瑛贵妃言语间经常会有不敬,还故意问道:“皇后今天身子如何?臣妾瞧着太医院都开始用虎狼之药了,若实在撑不住,不如免了每日的请安吧,倒不是臣妾想对您不敬,实在是心疼您来回折腾,到时候弄散了身子骨,臣妾和诸位妹妹,如何过意得去。”
她眼底有挑衅,只对着皇后那边,捉不住什么错处,却能让皇后明白,眼前这人就等着自己驾鹤西去,好腾出位子给她。平常难免要斗回嘴,这次岚意正好在,看到皇后要说回去,忙刻意地笑了笑。
皇后便问:“岚意笑什么?”
岚意站在她身旁,微微弓着腰,道:“回母后的话,儿臣是在笑,贵妃娘娘与您姐妹情深,这么在意您的身子,想必您若是有什么事了,贵妃娘娘会顾念着这深情,亲自到跟前伺候,端茶送水。为了不让贵妃娘娘累着,您可千万要用心养着才是。”
皇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就会变着法地劝本宫将养,这小嘴儿,伶俐得很。”
“还不都是您宠出来的?”然后她笑眯眯地看向瑛贵妃,“不过贵妃娘娘,您对母后这样敬重,又懂药材,知道什么是虎狼之药,这以后啊,还要您多多来未央宫侍奉才好,儿臣可不懂这些,干活儿又笨手笨脚的,一定不如您贴心。”
作为妃子,在皇后身边侍疾,是很正常的事,只不过这宫里习惯以瑛贵妃为尊,谁也不敢提,岚意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了,瑛贵妃就差没翻白眼。
“本宫与皇后自然是姐妹情深不需你多言,这未央宫里有菱角管着,也不需要本宫过来侍疾,更何况本宫还得权理六宫为皇后分忧,你一个小辈不明宫中情况,还是不要胡乱插嘴的好。”
岚意诚惶诚恐,“贵妃娘娘说的是,儿臣确实不知道宫中情况,不该多置喙。这样,儿臣只说自己知道的事儿吧。外面总传闻贵妃娘娘对母后不敬,现在既说开了,那些话便是无稽之谈,您与母后姐妹情深,想来这一生都不会生出取而代之之心。到时候不论宫里出了任何事,只要涉及中宫之位,都还望在座的各位娘娘们,能帮着在父皇面前剖白贵妃娘娘一片心意,以免娘娘身上背负‘觊觎’的恶名。”
瑛贵妃被绕得有些晕,但最终是听明白了,裴岚意这分明是要把她登后位的路给堵死!
“一片胡言乱语,外面何人说本宫对皇后不敬了!不知你这小辈在未央宫里指手画脚是想做什么。”她看向皇后,“臣妾觉着,娘娘该好好管一管自家儿媳了,那些以讹传讹的话,她拿到这里来说,岂不是丢未央宫的脸。”
看到瑛贵妃跳脚,皇后心中痛快,淡淡地道:“未央宫的脸,如果要丢,早就丢在这些流言里了,这会儿拿出来说清楚,倒是让大家都能听明白——贵妃对本宫,那还是恭恭敬敬的,流言很快就会不攻自破。本宫觉得还该赏岚意,赏她口齿清晰,三言两语就把实情说得明明白白。贵妃觉得呢?”
瑛贵妃憋足了一口气,半晌都没有出声,但皇后问话不答,也是大忌,最终她只是起身,福了福,“娘娘既然纵容儿媳,臣妾无话可说,这就告退了。”
然后她转身便走,骄傲惯了的人,也没奴才去拦,皇后占尽上风,眼中的瑛贵妃是落荒而逃,也不在乎,只添了句,“既如此,诸位都散了罢。”
这边人一走,皇后撑着的一口气也散了,她捂着额头说头晕,菱角和岚意给换了家常衣衫后,好不容易扶回床上,便听得皇后乐呵呵地道:“痛快,今日痛快得很,要不是本宫有这病,非得拉她回来再说一通。”
岚意哭笑不得,但想着如今皇后存着信念努力活着,只为了和瑛贵妃争这一下,便觉得她顺心高兴就好。而皇后还在嘱咐,“岚意,你这些天都早些来,顶好赶在她们请安的时候,有你在,她阮容嫣闹腾不起来。本来菱角嘴皮子也利索,可她的身份,不好堵回去。”
岚意看着皇后期待的目光,笑着应了。
瑛贵妃这段时间过得不大好,不论她怎么渴望着那母仪天下的地位,今时今日,她就是只能向皇后行礼,只能以皇后为尊,眼下又添了个裴岚意,瑛贵妃只巴望着,皇后能快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