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星将手握拳,然后在好友面前展开:“是这个!”
她的手很小,不过刚好能放下拿来的东西,宁海星手心上的是两个发卡,都是最近妈妈才开始生产的新款式。
原先普通版本的都是以市面上贩售最多的黑色夹子为基础的,而这夹子本身就是糖果色系的,也要纤细一些,虽然夹东西的能力比之前差些,可却也避免了打开夹子时勾到头发或者是使头发打结的危机。
而上面的装饰则是小花,最简单的五瓣花,中心是浅色系的圆球。
这两个夹子是一对的,浅蓝色的色系,正是苏丽丽最喜欢的颜色。
“这个给我?”苏丽丽愣住了,嘴巴张大了不少,野小子一样的她每次都会被妈妈拍打着裤子嫌弃她到处玩耍弄得一身脏,一直以来都把头发剪得很短的她从来没有带过这些。
“嗯!”宁海星认真地点了点头,她已经从书包里掏出了个小梳子,伸出手招了招,苏丽丽便下意识地靠过来微微低头,“我问过妈妈了,她也说这个适合你,你不是老说不想去剪头发但是刘海长了吗?有时候还流汗老是弄到眼睛。”
苏丽丽愣愣地看着靠近的宁海星,宁海星正仔细地伸长手帮忙她整理着头发,苏丽丽隐约能感觉到小梳子在头上动作,而后那两个小发卡中的一个,稳稳地别在了她的头上。
“一个就够了,另一个留着丢了的话可以换。”宁海星满意地欣赏了下自己的作品,放小梳子的盒子里带着镜子,她把这递给了苏丽丽,“我妈妈做的发卡好看吧!我也有哦,不过是别的颜色的,过几天带来!”
她虽然明白这叫做“设计”,不过之前试过告诉别人他们都听不太懂,宁海星便也很随波逐流地改了说法,总之大家能知道妈妈是最棒的就好。
苏丽丽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明明只是多了个夹子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又听到那句“我们一样”她开心的笑笑,没忍住凑过去抱住好友用力的蹭了蹭。
她果然最喜欢宁海星了!
完成了未完成的事情,宁海星便也拉着苏丽丽离开教室,以前宁海星还没来之前,苏丽丽经常在教室里拖延到最后,不过现在有了朋友,她总算不会是最后离开班级的关门人了。
一边往外走,苏丽丽一边也蹦蹦哒哒的,每跑几步,就不太习惯地摸一摸头上的发卡,生怕自己把它给蹦Q掉了:“海星,你妈妈真的超级厉害!”
身为宁海星的好朋友,她也已经在宁初夏那挂了号了。
苏丽丽在看到宁初夏的时候,就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海星的妈妈果然和她一样,很爱笑,看上去就特别温柔的样子!而且她还超厉害,会做各种各样好看的饰品小裙子包包。
快蹦Q到门口,苏丽丽便想起什么般忽然说到:“对了海星,你放心,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完成!”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发出了挺响的声音,“我肯定不会忘的!”
她心里一直记着这事呢!不过海星说了不让人知道,她就肯定不说。
“好。”宁海星没忍住,又替好朋友整了整被跳乱的头发,“你早点回家吃饭知道了吗?”
苏丽丽的家距离学校只有五分钟的距离,但她总在这段路干出各种转弯,看蚂蚁搬家,围观路人吵架等的神操作,最后分明五分钟能走完的距离半个小时都走不到,饿着肚子等她回家的妈妈通常会出来暴力抓人,最后才悻悻然回家。
苏丽丽再度低了低头,不过心里完全不愧疚,她要是早回家爸爸还没做好饭呢!不过今天有重要的任务要完成,她可是帮宁海星送信的小信使。
这么想着,已经走到了学校门口,学校对面等待孩子的家长已经少了一半,而在其中宁初夏很是显眼,毕竟她每次来接女儿的时候,都会稍微整理一下,在打扮上没有太多顾忌的她格外出挑,看上去很年轻。
宁海星在见到妈妈的时候就成了个孩子,她立刻就贴到妈妈身边,就像是磁铁自动吸引一样。
宁初夏立刻牵住女儿的手,照例和女儿的好友打着招呼:“丽丽今天要早点回家哦。”她瞅了眼对方头上的夹子就知道是女儿的手艺,“夹子很配你,下次有新的再让海星给你带。”
在女儿入学前,她其实最担心的就是女儿被欺负,校园欺凌这种事情的心理阴影可不是换个学校就能没有的。
当妈妈的能做的,也就是事先开解女儿的心情,努力在别人看得到的外在上稍微打扮一下,女儿原本有些闷和害羞的个性在她的努力下已经开朗了不少,宁初夏当初还在L城的时候就试着引导女儿招待顾客,现在这孩子已经不太害怕陌生人了。
前期做的一切准备在宁海星入学后多少应该发挥了作用,第一天中午来接女儿放学回家时,宁初夏瞧见女儿的笑脸和在她身边的苏丽丽这颗悬着的心就放了下去。
“宁阿姨再见!海星再见!”苏丽丽立刻招了招手,而后迅速地跑到前方的烧烤店门口,和往常一样盯着烧烤不放,这也是她的保留节目了,俗称“看吃”,不过时不时瞥来的视线,完全证明了她很在意这边的朋友。
“今天丽丽老是在看你呢。”宁初夏也注意到了这视线,她的摩托车停在旁边的停车位,宁初夏先为女儿带上安全帽再为自己带上。
宁海星登时有几分极其微小的心虚,她悄悄地瞥了眼妈妈:“妈妈我饿了,我们快回去吧!”
她这一催促,宁初夏的动作也快了起来,车才刚发动,宁海星就往远处做了个手势,瞧见苏丽丽跑开的身影,她稍稍松了口气。
宁海星不太想让妈妈知道自己送出的信,事实上这几天她一直在想这个自己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想来想去,宁海星只想到了这个解决方法。
如果她懂得再多一点,就懂得这叫做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虽然她也没有到达的程度,可之前被不快乐和不被爱填满的时候,她很难去考虑身边的人,而只有在心里被一点点填满的时候,才会因为满溢而出现对别人的关心和爱意。
一阵风吹过,帽子不能全盖住的头发跟着飞扬。
她闭上眼默默地念着。
信儿啊信儿,你跑得再快一些,好让大家都不要过像我以前一样糟糕的日子。
……
蹲在民政局门口总能瞧见不同的故事。
而像是陈振海这样颓然地在旁边抽烟一地烟头的人绝对不少见,甚至多得很。
之前他打的卖惨牌对于吴梅霞完全没有派上用场,分明前几天的时候吴梅霞都已经同意让他接孩子出来玩了,陈振海还以为自己努力努力,就能把公司的事务给重新夺权回来。
说来他本来还想着以管理公司为名义威胁吴梅霞一番的,没想到她做得更绝,直接高价找猎头公司高薪挖角了大公司的管理人员回来,现在陈振海只要一到公司就会被保安拦住。
再然后,就是离婚了,吴梅霞在电话里很强硬。
不离,她就起诉,反正陈振海名下本就没有财产,还用夫妻共同财产还了债务,甚至她手头还有出轨和陈振海挪用公司财产的证据。
同意离婚,那这几年的工资该给陈振海的还是会给,不过要扣掉陈振海从公司里挪用和还债的那部分,这一扣,剩下的也就只有四、五万了。
陈振海是想破脑袋都不明白吴梅霞怎么就忽然聪明起来,什么都发现了,这以她的智商明明不该知道的,陈振海自然还想拖,可吴梅霞实在强硬,还威胁了几句,她说自己可以厚着脸皮去求父亲的几位朋友帮忙云云,陈振海一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只能答应。
这女人怎么就这么心狠?
而且吴梅霞还很防备着他,甚至还带了保镖出来,强行让陈振海同意了女儿改姓的事情,说不同意的话也行,那每个月要支付女儿的抚养费,陈振海如果不肯,她就找讨债公司帮忙。
听到这个晦气词陈振海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放弃了事,反正他其实心里也不在意女儿。
现在离婚手续办完,他拿着存折和行李只能坐在这唏嘘。
陈振海之所以不像是当年和前妻离婚般拖泥带水其实是因为经过了这几年的锻炼后他很有自信,只要他想,必然能够以这份资历找到好工作,再说了,他这有钱呢,可以去创业,到时候打下自己的江山,再也不怕遇到的女人翻脸不认人了。
半盒子的烟抽完了,陈振海便慢腾腾地起身,他先照例给赖海东打了个电话,果然被挂了。
赖海东这死守原则的样子就是赚不了大钱,陈振海想到赖海东说什么他之前不诚实,做了那么多事情还找他帮忙改命,害得他的运也不好等就来气,可他也不可能强迫得了赖海东,这样的大师,万一偷偷使坏他们可都不知道。
这个电话没打通,陈振海便给自己的俏秘书打了电话,这几天他为了讨好妻子只能让因为他不得不辞职的秘书暂且等着,这次电话倒是接通得很快。
陈振海立刻开口:“我和吴梅霞离婚了,等等我去酒店搬行李过去你那,你收拾一下。”
电话那头先是一段沉默,而后便是略有些尖利的声音:“你们离婚了?那你分到了什么?”
“那女人算计我,我没来得及防备只能离婚,没分到财产也就……”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赖海东正怒气满满地还想再拨,却不想又被按断。
他越来越急躁,不断地拨打被挂断,在间隙中收到了来自小秘书的短信:“我退租了,你爱去哪去哪,别烦了。”
陈振海瞠目结舌,不断地拨打电话,拿起行李一头是汗地准备打车,他可不能让小秘书跑了,对方那的东西可都是他买的!那房子押金三个月也有个三千呢!
在这种时候偏偏来的都是载客的车――
【还好我之前就收了行李,押金我都退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垃圾可以来捡,搞搞清楚,你没钱还想要我和你在一起?疯了吧?】
看到信息的下一秒,陈振海勃然大怒,一个冲动把手机给摔了出去,正好因为他伸出的手停下的车跟着前车停下,阴影将手机罩住。
“要去哪?”降下的车窗里男人随口问。
他的手机可不便宜!是新款的,前段时间刚换的!陈振海急切地挥手,那出租车司机骂了一句,便升上了窗户加速离开。
太好了!手机没被碾到!
刚开心不到三秒,陈振海就黑了脸,这翻盖的手机已经分家,屏幕和盖子都不黏在一起了,就连旁边的手写笔都摔出来了,这还能行?
终于捡回来手机,果然手机已经粉碎性牺牲,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出租车给喊走了,看着眼前又出现的两辆“载客”车,陈振海沉默了下来。
他这厄运,何时是个头啊!
……
远处的黑色轿车那,吴梅霞把车窗升了上去:“走吧,回去了。”她的一声吩咐,前面的司机也立刻发动了汽车。
刚刚陈振海摔手机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跟着抖了抖。
明明早就决定离婚的,可是看到女儿对父亲的依恋,她就总觉得再拖延点时间也行,毕竟她也不差这点钱,就当替女儿养个爸爸了。
幸好她收到了这个。
吴梅霞沉默着从钱包里拿出了被折叠着的纸,这是张从作文本上撕下来的作文纸,写字的女生字迹端正,不过估计是因为学习写字时间还不够久的原因,不少字都顶天立地占满了格子,差一点就要露头露脚。
――【阿姨,爸爸不是好人,不要让他和妹妹在一起,他会打你和妹妹的,我没骗人。】
这封信是昨天她收到的,吴梅霞随手拆开后整个人都懵了,信件没有落款,信封上的寄件地址只是大概地写了个K城某街道,可这口吻,吴梅霞一下就猜到了是谁。
她到了自打继女离开后就没人开过的房间,里面还留有一些继女的东西,不多,只是这房间平时也用不上,她一直也没让人收拾。
吴梅霞找到了继女一年级的课本,对应着看了字迹,虽然略有不同,可看得出是同一个人写的。
分明阳光顺着窗户照入很是暖和,可吴梅霞只觉得心冷。
之前忽略的细节此刻清晰到她反胃。
“我去陪海星说两句话,这孩子最近又不爱说话。”
“你先去洗澡,我去海星那看看。”
“我问问这孩子的功课怎么样,需不需要什么。”
通常在类似这样的话语后,丈夫就会离开,而后通常会在半个小时后“神清气爽”的回来。
吴梅霞从未想过去走廊尽头偷听,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后妈,只能做到给予足够的物质,她实在做不到去讨好继女,尤其是有了自己的女儿之后,她一直以为那是他们俩的亲子时间,毕竟丈夫每回回来后都看起来很开心。
而且丈夫明明脾气很好,从不和她发脾气,也不会骂女儿,这点有不少朋友都很羡慕,毕竟小孩子有时候实在调皮,就连她都会忍不住说女儿两句。
可如果不是脾气好呢,只是一直有发泄对象呢?
当然,也有极小的可能是继女被她亲生母亲怂恿着来骗人,可吴梅霞并不相信这种可能。
如果陈振海真的在意女儿,隔一段时间就会去陪女儿单独相处,继女会这么怕他吗?她那时候还以为是继女怕她这个后妈,而且仔细想想,陈振海从未主动提出过要给继女准备什么,甚至连试图调和她和继女之间的关系都未曾有过,吴梅霞只想狠狠地打醒自己,当时她都想过前夫是迁怒继女不爱理她了,怎么还会相信这所谓的亲子时间。
还有陈振海的前妻,如果真的是那种抛夫弃女的人,为什么会陪丈夫还债,又为什么会回来接女儿,据她所知,明明对方没要钱的。
如果解释成丈夫家暴,对方被打怕了,打受伤了跑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来接女儿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她非但是看错了人,还养了只老虎在身边,原先是害怕女儿舍不得父亲,现在她只怕女儿太依赖父亲,但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女儿被虐待,她都害怕。
吴梅霞将手上的这封信折了起来,重新放回了钱包,看向窗外的她默默地在心里向那个模糊的女孩身体道了句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