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着沉重的步子正要随她出去,突见她顿步,目光落在桌案处,听见她问:“这两日炆儿何时醒过?”
心头有什么一闪而过,立即回应:“夜间。”
“接连两日都醒了?”
“第二晚醒的比第一晚要迟。”
她没有再问,抬步往殿外走。我凝着她的背影心中暗想为什么她不觉得奇怪?显然她并不知道是我批注了那些奏折,以为是阿平下的指示,按理若她对阿平下了毒肯定会知道其毒性,不是应该对此表示怀疑吗?
随走在后我一直都在想这个事,她在出了殿门面对着方孝孺一干朝臣时说的话我没有去细听,大致就是皇上病重难起,皇后有意隐瞒、居心叵测之类的,她要重掌后宫暂代皇上治理朝政,说我已将金印交于了她。对这些我已然不关心了,脑中盘转刚才那异状许久,最终得出的结论只可能是——吕妃认为对阿平下的毒不至于令他长时间昏迷不醒,而刚才老太医在禀报时其实也隐去了一些细节,所以她打的算盘应该是要让阿平昏昏沉沉醒来时做些事。
在吕妃话落时,那驸马就立即附和,并高声怒斥我这个妖后胆大妄为,竟敢隐瞒皇上病情。极力赞同由太后先暂理朝政与后宫事宜,但见方孝孺等人面露不快,却也没有提出异议。
因为在他们看来,事有轻重缓急,目前最紧要的是将我这个一手遮天的“妖后”拿下,至于太后提出的暂代朝政之事后面可以再弹劾。
吕妃做了个令我诧异的决定,她没有把我打入天牢,也没有将我放逐进冷宫,而是命侍卫将我押进她原来的宫殿。这边笑笑与云姑,还有小同等人则也被关押起来,元儿由刘清抱走,木叔与锦衣卫是唯一没受罚的。
不过我没有看见燕七,打从太后进门起燕七就不见了。
不会去怀疑他跑了或是什么吕妃的内奸之类的,在寝宫的任何一个都可能会干这些事唯独他不会。他绝不可能独自偷生了逃跑,但是他去了哪我也不知道。
被押进吕妃的宫殿后我就被关在了一间暗室里,原本的心绪澎湃到这时不说平复吧,也没当时那般激动了。我最大的错不是进了这座皇宫,而是看不透人性。
以前看宫斗剧有些经典台词说皇宫是最多埋葬秘密的地方,当时看看也就看看了,现在身临其境才赫然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力度与悲哀。
我为阿平难过,过往他与吕妃几度起矛盾,但仍然听我劝说试图去走近母子关系,在太妃将我棒打致昏他几乎疯狂时,也没有真正对吕妃做什么,只是削去了她的权利而已。可见在阿平心中已然对这个母亲怀有惦念,殊不知一朝过往,吕妃不是他母亲,也不念养子之情,为了手握重权不择手段。
不过现在我盘这些也无意义了,甚至连那历史我都不怎么想去盘了。历史上阿平的马皇后是在他当皇帝的第四年,朱棣铁蹄踏入京城时火烧而死的,按理说我不可能会在此次劫难中死。但是历史的轨迹早就偏差了,从我在梦中告知朱元璋将来起就很可能已经改了。我是原本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人,原来的历史定然不会是因为我所致,可能是朱元璋最后的疑心病作祟对阿平下了遗诏,可能是朱棣的风头太强令阿平忌惮,也可能是其它原因。
所以很可能历史因为我的介入已然改变,至少当下阿平没有再强势撤藩,也放走了朱棣,即使留下了朱高煦在皇宫当质子,但他们叔侄的关系应不至于到兵戎相向的地步。
我记得在那个空间所看历史是说那靖难之役打了将近三年,往前推算应该是在阿平当皇帝的一年后就发动了。战争之前必有所动,依照目前来看朱棣不可能……
忽而心头一顿,有个可怕的念头在脑中缓缓形成。朱棣无所动的前提是建立在誓言之下,而阿平不再对他撤藩,但若朝政大全让吕妃掌握,会不会就成为那根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原本被阿平压下的朱元璋的遗诏再搬于桌,从而引发后来的事?
我不敢肯定了,一路走来许多事实都在告诉我明明远离历史,却偶然或被迫地走入了历史横流。会否本被我拉离的轨道因为吕妃这一闹又重新转回去,我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