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罢朝一日后,朝臣亲来寝宫求见,使阿平不得不暂离我旁。后来应该是药起了效用,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可全身的难受也没法让我完全沉入睡眠,所以身边一感觉有人就惊醒过来。迷蒙中睁眼,一道人影在眼前晃动,过了片刻才发现不是人影在晃动,而是我自己因高烧而晕头转向。
“你怎么病得如此重?”低沉的嗓音轻抵进耳。
我钝钝的脑子慢了不知道多少拍才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朱棣的,转而惊异,“你怎么会在这里?”沙哑的声音变得都不像自己了,而心头是真的惊愕无比。
此处是后宫重地,更是阿平的寝宫,还有阿平安排了护卫在暗中守护,再怎么样朱棣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我又入梦了?
却听那个轻沉的嗓音再次传来:“我来看看你。”顿了一下,又道:“阿兰,你何苦将自己逼得如此?我早与你说过这座皇城不适合你,可你一意孤行,但起码自己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他说到此轻叹了一口气,凝眸看着我片刻后突然伸掌过来,我下意识地一颤,但见那掌顿在头顶上方,掌握成拳,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我要走了,今日来是把多年珍藏的天山雪莲拿给你服用的。今后可能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望你……能够安好。”
听见他后半句话我不由心中一痛,从相识起我便当他是陆锋,又不断地找各种理由论证他不是陆锋,可就如浑沌里的那个声音说的,既然我能来到这个时代,为什么陆锋就不能?更何况他与陆锋长得这般像。可是论证了他是之后,我能做什么?疏远他,漠视他的情感,也斩断与他各种可能的联系。
即使如此,他对我依然如故。不会再见,也望我能够安好。
他说他要走了,是阿平终于因为我而肯放手了吧。从此怕是真的不可能再见,那就相忘于江湖吧。但是在他要转身而走时,我蓦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等他回过头时仰看着他恳切要求:“答应我,离开了就永远都不要回来,好吗?”
我要朱棣这个承诺,否则难以心安。
他沉定地看我半响,终于应声:“好,只要你在,我永不回京。”
这是一个对我的承诺,以他朱棣的为人必当履行这诺言。我松了他的袖子,目送着他走出视线,心中也暗语了句:陆锋,再见。
可能真的是心结之故吧,那个夜晚我的高烧奇迹般地退下来了,醒来时阿平就坐在床边背对了我。他将桌案都挪到了床旁,公文与奏折堆了满桌,正埋头批注奏折并没发现我醒。
安静地看着他的侧影,感觉短短数日他就消瘦了不少。笑笑端着托盘走进来,看见我睁了眼立即惊喜而喊:“皇上,皇后娘娘醒了。”
背坐的人回转过头来,黑眸闪过欣喜,丢了手中的笔就回身坐在床沿上靠近了我,“兰,感觉好些了吗?”虽然脑袋有点沉,但是至少那浑身疼痛的感觉没了,沙哑着声轻应:“嗯。”
笑笑走上前来将托盘里的一碗药递过来,阿平接过后单手将我从床内扶起靠在他身前,然手环过我身喂药于我。一整套动作都十分娴熟,显然是常常如此做。
药碗里的汤并不是黑糊糊的,而是透明的,喝到嘴里微甜中带了涩,但并不苦。不禁询问:“这是什么?”空间微默,听见阿平答:“是一种特殊的药材,喝了对你身体有益。”
喝完药后笑笑将碗收走了,屋内便只剩我与阿平两人。未等我相询,他就先道出了事情:“王叔已经回北平了,你不要再挂虑此事。今后但凡朝中大事我都与你说,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将来我的命运如何切不可再泄天机。兰,我不怕将来任何事,只怕你再一次倒在我怀中聊无生气,我不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他已经将这次我会吐血病倒当作是因为泄漏历史而遭的天谴,可是我知道那是因为无法接受所有的果是我起的因。不想再因此而牵动心伤,事情已经开了头,唯一能做的就是极尽所能地去弥补。现今至少确定了朱棣已然离开,不会再与阿平起矛盾,而且他承诺我永不回京,以他的为人既然承诺了就不会再反悔。
但我却没有想到事情背后,还有我没有预料到的。
我又一次见到了朱高煦,在皇宫的一处偏角。
还是小元儿带我去的,他受人赠礼后也不忘记,在我身体逐渐恢复过来后总要拉着我往外跑。头几次到途中就折返了,可有一次坚持要去那个偏角,于是我在一座冷清的宫殿里看见了朱高煦。当时朱高煦是爬上了屋顶躺着,嘴里叼了一根树枝,脚翘着二郎腿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