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后恼得我瞪着他的背影,却又无可奈何。等云姑与燕七散去,屋内就剩了我们三,元儿也停了抽泣,被他父亲放在床上自己玩了起来,他倒是不觉得这会儿有多晚,而刚才的大哭大闹也让他彻底醒了,即使还发着烧却又有精力在跳来跳去的自得其乐。
我会感到羡慕,羡慕这小子的情绪转变之快,前一刻鬼哭狼嚎后一刻就能开心地玩了,我如果也可以这般就好了,何来这许多的烦恼。
跟阿平也没说话,一人坐床头一人坐床尾,偶尔小元儿来搭话就应声,后来摸摸他额头好似热度真的退了。等到天快亮时这小子终于累了,爬到我怀中靠着靠着就眯上了眼。
这时阿平开口:“你也睡吧,我再待一会就走了。”
我没作声,抱了元儿到床里侧背身而躺,闭上了眼却不可能睡得着,直到屋内有了白光身后才起了动静,却是伸手来轻抚我的发,那一瞬我微颤了下,可能是这个举动也可能他本就知道我没睡,于是听见他说:“兰,我不可能让你走得太远,因为我怕走得远了就拉不回来,所以必须要把牵系在咱两身上的线拽紧了。”说完这番话就觉气息逼近,在我反应过来时他的唇已经印在了我的鬓上,极轻的语声抵进耳膜:“在前进的路上我不能没有你。”
后来阿平走了,我是听着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而去的,直到再听不见一点动静。
他说我们两人之间牵系着线,脑中不自觉地就想到了风筝,我是那只风筝,而他是放风筝的人。诚如他所言,线一直都拽在他手上,只是而今这个线放得长了,长到可能一个微风就把风筝挂到了树上拉不回来,也可能就在下一瞬,线断了。
他已经意识到了,已经意识到这个危机了,所以毫不犹豫地要搅乱原来的布局重新洗牌。
我不知道他留下这一番话会有什么后续举动,只是有预感这事没完。果然,过了几天后他又来了,不过不是晚上,而是白天与朱元璋一同来的。
以朱元璋目前的身体已经不能再喝酒了,只能为他奉茶。可喝过一盏茶后阿平居然走了,留了朱元璋独自在兰苑,我一时摸不清这套路。不过与这位老皇帝倒不会太过尴尬,哪怕人前再威严,来了兰苑后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将躺椅搬到了院子里让朱元璋躺着,然后又拿来了毛毯为他盖了腿。指了旁边的座位让我坐下,又驱散了旁人就剩我俩后朱元璋才缓缓开口:“阿兰,平儿的苦衷相信你应该明白吧。”我笑了笑,不答反问:“皇祖父,您今儿是来当说客的吗?”
朱元璋转眸看过来,目光定了一瞬后也微笑起来,“恐怕大明朝上下除了秀英,就只有你敢这样对朕说话了。当初朕独断独行时,也是秀英毫不客气地怼朕,让朕能够再深思熟虑。不过今天朕不是来当说客的,只是瞧着那没出息的小子憋闷。”
但笑不语,其实爱孙心切的表现很昭然,即使不是当说客也定是要为阿平说话,我也就不去揭破了。隔了一会朱元璋突然轻语了一句:“朕不行了。”
将我震愕在当下,下意识地回:“不可能。”
却听朱元璋用极淡的语气说:“朕老了,能够撑住这天的时间有限了,平儿还太稚嫩,没法震得住朝野上的那群老狐狸,朕若在还不会有什么事,朕若不在了怕是……”
他没说下去,却道明了形势的严峻。不过这些之前阿平就分析给我听过了,所以并不陌生,也正是因着这些理由而变成如今的局面。
我想了一下开口:“老虎再护犊子,终究还是要让虎崽子自个出去猎食的,保护的太过就让虎崽子失去了老虎捕猎的本能,要相信虎父无犬子。”
这个比喻或许不是很恰当,他和阿平是祖孙,但道理却是同一个。而且,我这时心中其实在犹豫,要不要向他提醒另一头老虎?因为我觉得其实朱棣更适合这个比喻,他才是真正的虎父无犬子!若说阿平是朱元璋的亲身授受,那么朱棣则是最像朱元璋的人,文韬武略、权谋术数可以说是精通。
我如果跟朱元璋说要防备朱棣,造成的后果会是什么?